螺丝刀

　　一般有的酒吧夜店会找漂亮女孩子冒充客人制造点气氛，再说白点就是为了多招揽点顾客。这种女孩子就被叫“小蜜蜂”，现在倒是很多女大学生在做这个，闫九闭着眼睛不用想都知道那些酒吧负责人是怎么跟她们说的。直白的就直接告诉她们说能玩能嗨能蹦迪，有酒喝而且来钱快；文艺一点的就说认识一下社会，看看人生百态，拓宽一下眼界和交际圈，积攒点人脉。
　　当然这在闫九看来都是屁话，谁他妈非要去夜店拓宽眼界？观察不同年龄阶层平均几杯倒吗？还人脉？精英不知道能碰见几个，能认识的人渣倒不少，某种程度上也算打开新世界大门。
　　可这对初入社会的人不一样啊，这话说的，多棒啊！又不用懂什么脑筋，这么多“小蜜蜂”也不怕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发生点什么，撑死花那几个小时陪人家说说话唱唱歌喝喝酒，还能赚不少钱，多有诱惑力呀！
　　但人家酒吧夜店是傻子吗？还是人傻钱多的那种？好心一点的，给你时间去适应，等你差不多了，跟你讲卖酒才能拿提成了。一开始你陪酒陪唱的，自然没什么出台意识，可夜店是什么地方？旁人说着不信，可真正干这行的才知道，这种地方有多能腐蚀一个人的意志，整夜整夜地看着别人挥金如土的样子，一瓶酒的价钱能顶上自己半年的生活费，心里还会毫无触动？过着这种生活就像吸大麻一样，等你意识到了，往往已经抽不了身了，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已经烙在了你骨子里。
　　再者，这种场合只是单纯的聊聊天喝喝酒唱唱歌，是你挥一挥衣袖就可以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都是他妈鬼话。三四个小时里，该灌的酒灌下去，该玩的玩好，你一个大长腿，穿着深V露着□□的漂亮姑娘，在一群酒鬼里坐着，你信他们各个正人君子正襟危坐吗？等该摸的地方都被摸完了你也就能走了。
　　所以，闫九觉得这小眼镜也是个人才，居然敢放任他女朋友去那种地方工作，虽然也留了个心眼不放心地跟着去探查一番。这种关头，居然还能想到自己怂且战斗力不行，带个战斗力还行的现女友的前男友也是令闫九佩服的一波骚操作。三人可能是为了壮胆，顺便捎上一个刚出实验室闲在宿舍的周清河。
　　然后，不出意料地，大打出手……

　　“厉害厉害，”闫九像听故事般听完了全程，当下佩服得不行，回身抱拳遥遥向那个病房的三个壮士致敬。
　　“小清河，你居然能在这几个人的包夹下安心读书也是很厉害啊！”闫九啧啧称赞。
　　“嘿嘿，习惯就好。”周清河低头摸了摸又开始泛红的耳朵，“其实大家人都不错。”
　　被人坑成这样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个实诚孩子，下回都不好意思欺负了。闫九面带不舍地看着他。

　　三人快走出来大楼，寒风凛冽地刮着，闫九舒舒服服地用厚实的大围巾把自己上半身裹了个遍。
　　程余问：“你看见诚哥去哪了吗？”
　　“没啊，刚才来了一下就不见了，他不会先走了吧？不可能。”闫九掏出手机打算问一下。
　　程余拍了下他，闫九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去，却是一怔。
　　“诚哥，这边这边！”闫九嚎了一嗓子。
　　何实诚拎着几个袋子从旁边大楼走过来。
　　“给你去拿了点药。”
　　“啊？我那边药膏还有剩的呀，”闫九转头问周清河，“你那儿缺药不？”
　　周清河摆摆手拒绝道：“我就一点小擦伤，用不上，宿舍里还有点创口贴什么的。”
　　“哎，备着吧，你们宿舍不还有危险分子呢么。”
　　何实诚递给他一个袋子。
　　“其他是什么？”闫九想拿过那剩下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何实诚拿袋子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嗯？”闫九抬头。
　　“你的绷带，还有我的高血压药什么的，咳咳咳咳咳咳……”冷风呛到了喉咙，何实诚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家有点中药偏方，专治这种冬日久咳的，你要吗？”程余说。
　　“那敢情好啊。”闫九立马说，“他老这么咳自己还不当回事。”
　　何实诚边咳边给自己拉上拉链：“不用麻烦了，这么多年都咳习惯了，咳咳咳，到春天就好了，支气管不太好罢了。”
　　“哎，你这倔脾气……”闫九还想哼哼唧唧，被何实诚一把拉上他拉倒下颌的围巾，严严实实地把嘴封上了。
　　世界终于一片安静……

　　三人和周清河在马路上分道扬镳。

　　何实诚突然发话：“你抽屉里的那个……”
　　“啥，”闫九被蒙在围巾里，听得模模糊糊的，只好一把拉下，“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算了，”何实诚转过头去，“没什么……”
　　“什么呀，吞吞吐吐的，”闫九转而问程余，“他刚刚说啥？”
　　“没听清。”
　　“噢……”

　　“我靠，吴斌真的孙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先动手抢人还敢这么嚣张，不想在这条街混下去了吧。你直接告他去，这种人我跟你讲……”
　　“咚咚咚。”
　　闫九正在喝水，听到敲门声，一手拿着水杯，一边就用脑袋压着手机在肩膀上去开门。
　　俞襄挑了挑眉，跟程余一起进去。
　　“……这口气必须出我跟你讲，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下回他肯定逮着机会就坑你一把……行，下回约。”
　　俞襄见他挂了电话，呵呵一声：“放狠话越来越厉害了啊。”
　　“我这也没办法不是，昨天那两家火拼你后来看没看见？”
　　“我看那个干嘛？听说是闹得挺大，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闫九又喝了口水，向他比了个一。
　　“死了一个？”
　　“这倒没，一个在ICU，估计也够呛，是吴斌的人，他这次等着瞧吧。”
　　俞襄说：“谁让他们下手也没点数，一点规矩都不懂就直接上刀了，活该吧。”
　　程余在一旁道：“不会牵扯到你吧？”
　　闫九耸耸肩：“应该不至于，吴斌这孙子夏野才开两个月就敢去抢老巴店里的人，胆够大。”
　　挖人是每个行当都忌讳的事，初出茅庐下手就敢这么猖狂的闫九还真是头回见。
　　俞襄有些奇怪：“我怎么听说的是吴斌的人被抢了？”
　　闫九耐心道：“一开始是吴斌先下手的，当然没抢过，老巴也是小心眼，仗着自己资历深，把人家的调酒师和经理直接挖走了，结果吴斌就上门报复去了。那几个小的也是真不凑巧赶上了，这几天吴斌天天找小流氓去蓝夜找茬，不是他们也有其他人，反正谁都别想好过。”
　　俞襄嗤笑一声：“小孩子过家家呢，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
　　闫九了解实情后，也只能呵呵，以文明人的方式去劝老巴打官司。
　　“对了，你们干嘛来了？”
　　“给你换药。”程余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我靠，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小伤哎大哥们，我自己来就搞定了。
　　闫九好笑地看着面前两人，结果发现谁都没笑，只好尴尬地把笑收了起来。
　　“认真的呀？”说着他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哈哈，“想看我裸体直说呀，分分钟脱给你们看。”
　　谁都没搭理他，闫九讨了个没趣，认命地把毛衣连着背心往上一扯扔在椅背上，自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来吧来吧，大爷们，下手都轻点啊。”
　　“就你皮糙，还有脸说我呢。”他把一杯上的衣服扔在床上，自己坐了下来，转头跟 程余说，“这里我来就行。”
　　程余颔首：“我去看看鸡汤好了没。”

　　“好了，起来吧。”完工的俞襄一巴掌拍在闫九手臂上，“上个药嚎得跟个难产似的，瞧你这点出息，还自己来呢。”
　　“去你的，明明是你下手太重。”
　　俞襄哼了声，刚想起身，却发现床头多了个以前没有的相框：“哎？这什么呀。”他一点不见外地拿了过去。
　　“喂！你还我，我的东西。”闫九脸色变了，抬手就要抢。
　　俞襄一只手就隔开了他，突然拍着大腿，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哈，这你吗？学生时代的你？灰头土脸的，那时候没读书光挖矿去了？”
　　“滚你的！”
　　年代久远的东西，闫九怕他一时手滑，赶紧从他手里拿过来。
　　俞襄好不容易逮着个能嘲笑他一波的机会，自然不想放过，连声追问上面的一个人是不是他。
　　“这是我。”
　　闫九指着上面一个穿着那个年代的文化衫的少年，站都站不正经，像少根筋一样歪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我兄弟，林岩。”
　　那人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与衣着相当土鳖的闫九站在一起，简直像跨了时代的人，深紫色衬衫搭上黑色裤子，配上耀眼至极的亮黄色领带，硬生生把闫九比成了刚进城的农民工。
　　俞襄惊了：“这哥们可以啊，够骚气。”
　　闫九低头闷闷地笑了：“岂止是骚气，他明明是个又骚又浪的DIY疯子。”

　　闫九摩挲着相框，照片上，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在树下大笑着，背后是绵绵不绝的大山，透过层层叶片缝隙的是无比炽烈的阳光，可那阳光也远比不上那笑容的灿烂。
　　有些事太久不提就总以为以为自己忘了，等真的拿起照片那一刻，又觉得那一幕幕的仿佛只是发生在昨天而已。
　　那些，庞大的，再美好不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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