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美人录

　　“爹，你看”

　　严和、严路二人小心翼翼的将所有匣钵抱出瓷窑，他们满怀希冀的打开一个又一个匣钵。

　　严和一个又一个的看着自家第一批烧出来的瓷器，逐渐的哽咽了，一个粗壮的汉子也流出了眼泪。

　　严路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上百个瓷碗、瓷碟，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的愚蠢和天真。

　　严家瓷窑第一批烧出来的碗碟，器形圆润整齐，但是有的碗碟上起了大大小小的空泡，有的甚至有了或多或少的胎裂痕迹，有的釉层分布不均，有的因为釉层流动出现了粘底，有的因为摆放失误出现了变形。

　　严慈倒是心里已经有些预料到了，看着或是起泡、或是跳釉、或是胎裂、或是缩釉，还有粘底和变形的，只有少数几个碗碟器形齐整、釉色圆润，只是青黄相间，有些不美。

　　“翁翁，这就是瓷器吗”严英在一旁也好奇得拿起碗碟看了看，觉得跟翁翁当初的美美的瓷器有些不像。

　　这批碗碟里只有一个碗烧的比较成功，釉色淡青，虽然有些泛黄，但釉色温润，晶莹透亮，只可惜釉层流动，在碗底垂了几滴釉滴，虽然不美，但也排列整齐，颇有一番野趣，严英将那瓷碗拿在手里，用手仔细摸了摸，又学着严慈的样子弹了弹碗壁，声音清脆。

　　“呵，这些呀，都是次品，都是败品”严慈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一个瓷碗摔向地面。
　　“啪”的一声，一个缩釉的瓷碗瞬间四分五裂。

　　“爹，你这又是何必的，这些碗碟是不好，但到底是咱们家第一次烧窑烧出来的，卖不出去，自家也可以用呀”严路看着破碎的瓷碗，很是心疼。

　　“是呀，爹，这些气泡的也不算多严重，还是可以自家留用的”

　　“翁翁，我也想要一个瓷碗”严树抱紧了严路刻的莲花碗说到。

　　“翁翁，这个碗也好，英英想要”严英手里拿着垂了釉滴的碗藏到身后说道。

　　“哼，我宁愿咱家一直用陶碗，也不许你们用这些废了的瓷碗”

　　“啪”“啪”“啪”

　　严慈又一连摔碎了好几个碗碟，大声说着“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咱们严家既然开了窑坊，以后拿出去的瓷器只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

　　“没有次品，没有败品，没有将就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们自家用的也是最好的瓷器”话说着，又弯腰抱起一摞瓷碗用力砸向地面。

　　“爹，你怎么这么迂腐，咱们原来的东家也没有这样呀”

　　“再说，咱家还欠着朱二郎君五十两纹银呢，你这样砸，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严路急得直跳脚，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心疼得不得了。

　　“哎呀，哥，你也不赶紧劝劝咱爹，愣着做什么呀”严路又赶紧拉着严和，希望严和能够帮忙劝说严慈。

　　“二弟，咱们一起砸吧，这一次，咱们是失败了，但确实不能去将就呀”

　　严和也开始跟着严慈砸碗碟，又教着严英他们怎么辨认起泡、跳釉、胎裂、缩釉。

　　“你们，你们…”严路急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转身跑到后山狠狠的去砍柴去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用力砍向那些积年的松木。

　　严慈他们将一整窑的碗碟都摔碎了，回家后大王氏得知了此事，气得不得了。

　　“严慈，你好得很呢，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的硬骨头呢，呵，呵”大王氏一边说着一边跑向厨房拿了几个陶碗准备摔了它们，虽然在气头上，但大王氏还是舍不得，单单拿了严慈平素用惯了的那个大碗砸到严慈面前。

　　“砸，接着砸呀”

　　“你这老货，你懂什么”严慈看着大王氏有些疯癫的样子，不想多做解释，只自己回到厢房中，躺在床上谁也不理。

　　“阿姑，何必动怒，阿翁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李氏温温柔柔的扶着大王氏，轻声劝慰着。

　　“呸，就他，也配讲究”大王氏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尤觉得心中意难平。

　　“娘，这些烧损了的碗碟就是拿去卖也是没人要的，你何必如何生气呢”严和也跟着劝大王氏。

　　“混小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知道一文钱也能难死个英雄汉的道理，咱家正是用钱的时候，你爹这样，你也不拦着些”大王氏看着严和也有些生气。

　　“太婆，你看，我偷偷藏了一个”严英笑嘻嘻得将自己藏起来的瓷碗拿给大王氏看。

　　“你这小妮子，还是你机灵，怎么不知道多藏几个”大王氏接过严英递过来的瓷碗看了看，觉得其实自家烧的瓷碗很是不错，都是严慈那老木头迂腐了。

　　碎瓷的风波因为严慈的坚持很快过去了，严慈自己又跑出高峰岭上寻找瓷石，他觉得那些变形和胎裂的碗碟还是因为瓷石不够好所致的，只能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到处寻摸好的此时。

　　严和默默的琢磨着釉料的配方，他找了好几种不同的矿石，也从他处买了两块釉果，重新调配了集中釉料的配方。

　　严路看着家中的米缸又逐渐空了，急的嘴上起泡，跟王大生一商量，跑去集市上捏了几天面人，看严英他们很是感兴趣，也顺道继续教教他们捏塑的手艺，就这样，好歹用捏面人的铜钱买了些粟米回家。

　　逐渐的，在严慈、严和不断的烧瓷、碎瓷过程中，严家窑烧出来的瓷器也越来越好，虽然比不上积年的窑坊烧出的上品，好歹不至于让严慈再固执得摔瓷了。

　　严路最是高兴，捧着自己烧的碗碟送了不少给王大生，又嬉皮笑脸的哄着王大生帮忙找销路，初始王大生看着严家送过来的瓷器也不是很满意，推辞了几次，严路就自己去集市上叫卖了几个月，因为要价低，销路倒是不错，随着严和的釉料越配配好，瓷器的质量也稳步提升。王大生才开始帮忙找了几个瓷器商人，将严家窑的瓷器定期送过去售卖，渐渐的也传出了名声。

　　就这样子，严家逐渐靠着那个窑坊过起日子来，慢慢攒着钱一点一点的送去镇上还给朱肱。

　　朱肱每次接到严家郑重送过来的铜钱都有些感慨，也托严松送了一些吃食回去，他今年刚刚订亲了，也不好四处随意走动，朱临的家书里屡屡都在严厉的批评他，希望他在科举之上有所进益，他的未婚妻也是乌程镇上的书香门第，对朱肱的乡试盯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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