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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画时
“起来。”
王老师在画室内巡回过一圈后,站在第一排一个男生身后,拍拍他肩膀。男生让开位置,他坐到男生蓝色的小椅子上,换了张白纸,在铅笔盒里挑挑拣拣出一支笔:“都过来。今天开静物整体了,给我认真看。”
白林绵就坐在那一排,距离王老师不远,忙不迭搬着小凳子坐到他身后。
画室里前三排的学生陆陆续续围过来,后三排学生围到另一个老师旁边。
那是一张比较简单的静物构图,主体物是一个扁扁的深色的罐子,罐子右前方摆着两个苹果和三个橘子,一个苹果和橘子零散落在白盘子上。
“静物构图一般是三角形,是一种稳定而美观的结构。”老师拿着铅笔在罐子顶端和最下面的水果点了三个点,勾勒出了一个不规则三角形,“切忌把东西都画到一条线上,没让你画北斗七星,别乱连线。”
白林绵托腮看着王老师快速而流畅的构图打型,他的线条很干净,而且漂亮,和他白净的外表如出一辙。不过,她看了没多久,精神就逐渐无法集中了。
因为她想到了昨晚刷到Joker这个月出的一张新画。
总色调是蓝绿黑,带点灰,周围景物都很抽象,但画面主题的东西是非常明显的。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姑娘,头部也很抽象,可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柔软轻盈。最重要的是,Joler大很少给画起名字,这一次的画却有了命名。
命名也很简单,单字,《她》。
这是Joker第一次画女性。
评论区简直成了轰炸点,有无数的猜测,但也有人认为那不过是Joker随意的想象,与他的现实并没有关系。
但白林绵最在意的是,在看到画的那一瞬间,她内心突然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想。
她想,自己可能,认识他。
王老师画到一半就转过头想看有没有谁偷懒睡觉,所以当白林绵神游太虚回来时,看到的是王老师笑里藏刀的眼睛。
“你刚刚想什么呢?”
“……啊?哦,我在想,怎么才能画的像老师这样好。”
白林绵有个技能就是一本正经说瞎话,老师显然也认为她在扯谎。
“好,既然你这么认真,那等一下你画的时候我来看看,如果不认真这周作业双倍好吧。”
白林绵除了认命无话可说。
等到正式开画,白林绵才刚刚确定了构图的大概位置,王老师果然就转过来找她茬了。他在她的画上指指点点,这,这,那,都不对。
他妈才定个大型就这这不对那那不对。
放学临走前,白林绵受到了来自王老师的终极打击,这位腹黑而毒舌的年轻老师走到她身后,弯下腰看了看她的画,半晌,脸上挂起一抹迷之微笑,并点着她盘子里的苹果说:
“你这画的啥啊?地雷吗?”
地雷您二大爷啊?
于是王老师发布了最后通牒,限期明天下午上课前,倘若白林绵的这张画改不好,那她就要承受双重作业的攻击了。
真惨,今晚又要留画室了。
白林绵一边削铅笔一边想着,不知道改多久才能回家。
苹果已经改了一遍,但无论她怎么改都觉得哪里不够对。她不敢用力擦,因为不够确定,她也下笔不敢过重,害怕画成更黑的苹果地雷。
时间转瞬即逝,被吞没在茫茫夜色里,转眼外面的天就已经完全黑沉,可她的画不仅没有改完,还画的不够完整,愈是这样,她望着那张画就愈是觉得糟心,愈来愈不想画。
心态已经面临崩溃边缘,白林绵垂下头去削铅笔,她打算试最后一次,再不成功,她就不干了。
离开画室的大门在A班,所以一般B班的学生无论上学还是放学都会路过A班。B班的门开在A班后面,是一道玻璃门,这种推拉式玻璃门一般都没有太大响声。
所以,当白林绵听到一阵很轻微的玻璃门拉开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说实在话。目前这个点画室除了自己应该就不会有别人了。
她也没管那么多,心灰意冷的削自己的铅笔。
宋山尽拉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正巧坐在对面的白林绵。
他也愣了一下,因为他也同样觉得这里除了自己应该不会有其他晚留的人。
那个姑娘坐在小凳子上,垂着头,尽管画板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周身仿佛笼了一股极为沮丧的蓝色。
宋山尽的原计划是从后门这里走向大门,然后走到停车场,然后骑车回家,他当然打算执行自己的原计划,可是他走到白林绵身边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了。
他从来没看过有谁能把铅笔削的这么丑。
铅笔上可谓坑坑洼洼,惨不忍睹,地面飞满铅笔碎屑,当他走到她身边时,她正把一块铅笔皮削到飞起,像坐飞机一般最终降落到了宋山尽的鞋子上。
虽然他们在同一个画室,但白林绵从来没和宋山尽碰过面。再加上她是个脸盲,更懒得去注意画室里都会有谁,于是,当她在画室看到宋山尽的那一刻,在短暂的大脑空白停顿后,漫出来的是无尽欢喜。
“宋小哥哥!”
她欢喜地叫道,声音元气又活力。
他脑中停顿了一瞬,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叫他的方式,习惯了她的声音,而且,竟然完全没有抵触或是抗拒的心情。
宋山尽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那画面,皱起了眉:
“你这画的什么?地雷吗?”
“……”
同样的话在今天第二次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
白林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我……我不就是画的黑了一点吗……”她小声嘟囔着反驳。
宋山尽掠了她一眼,心想真是白浪费了她那么好看的线条。
“坐旁边去。”
“啊!小哥哥要帮我改画吗?”
宋山尽的眼神就两个字:嫌弃。
白林绵立刻乖乖地挪到旁边的小凳子上,他坐到她的画前,扫了她铅笔盒里的东西一眼,突然理解了白林绵的无厘头。
铅笔盒里的东西四个字:触目惊心。
他目光移到身边少女手中另一只未削的铅笔上,顺手就拿了过来,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指内侧的皮肤,又是惹来一阵莫名心颤。
“教你削铅笔,”抬目见白林绵在发愣,他出声提醒,“过来看。”
她又挪挪小凳子凑过去看,贴近了,闻得见他身上一股极淡的黑薄荷糖的凉味。
左手握住铅笔,右手拿小刀,刀锋抵在笔头处,左手拇指推着小刀刀片向前滑动,直至削下一片木屑,平稳落进垃圾桶内。
而不是像白林绵那样直接拿刀又挖又刮像在挖谁家八十年前的老坟。
“会了?”
她刚想点头,转念一想,要是说不会,宋山尽给她笔让她演示,她削不出来,那说不定可以让宋山尽手把手教。
但是这个愿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宋山尽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拿起橡皮就把白林绵的苹果粗暴而果断的擦掉了一半。
看得她痛苦的仿佛自己掉了半块肉。
“你知道为什么那里要擦掉吗?”他问。
白林绵委屈巴巴地回答:“为什么?”
“……我以为你起码能看出来太黑了这一点。”宋山尽握着铅笔,拇指骨节抵在画面上,开始一点点排线条,“擦完后本身就不会太干净,你稍微给它一点颜色,就可以。”
“啊!真的。”
他改的很快,白林绵的苹果画的本来就不算差,只是颜色太深。宋山尽最后擦亮高光,又加了一些细节,苹果便栩栩如生,在画面中仿佛伸手便能拿出来。
“厉害死了。”她忍不住去摸了摸,“宋山尽,你之前是不是学过?”
“自学算学过?”
“自学都能到这个地步?那你还来这里上什么课……”
“有更多时间画画,不是挺好。”
“唉,”白林绵轻轻叹出一口气,“你很喜欢画画吧。”
宋山尽替她最后完善了一下画面,放下铅笔,侧目,反问:“你呢?学画画的初衷又是什么?”
“发自内心的喜欢。”
“源于热爱。”他转过头,“画好一张画,就要赋予它灵魂。”
“灵魂?”
“没有灵魂,就没有生命。它就仅仅只是一件无生命的物体而已。”
白林绵想到了自己看Joker的画时的感受:她在看画,画也在看她。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宋山尽看到她眼中肯定的神色,“我会加油的,以后,一定。”
按照宋山尽的水平,以后阶段考试,他肯定稳稳A班第一。
他太优秀了,是极耀眼的存在。
所以,她也不能输。
纵使拼尽全力,她也想离他近一些,哪怕只是在同一个画室的同一个班级。
那天以后白林绵日日加班,为迎接即将到来的阶段分班小考。她的确拥有超出班级常人水平的良好线条,且白林绵悟性极高,自宋山尽那天教过她,并在路上同她讲了一些画画要点后,她就改了自己下手过重的这个毛病。
处理好黑白灰,影子,细致刻画明暗交接线,留出逼真的反光,只要认认真真的去做,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林绵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阶段测试的画,主体物是一只酒瓶。
成绩出来后,A班前二十的画都被贴在了墙上,其中就包括白林绵的。
宋山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的那张画引来无数围观,四个老师都聚在他画前低声议论,脸上神色有惊异有探寻。
白林绵确实如愿以偿的和宋山尽在同一个班级了,这件事她是高兴的,但同时让她沮丧的也有。因为画室不仅按名次排班级,还按名次排座位。
也就是说,宋山尽以第一名的身份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第二名就坐在他旁边。
而那个第二名,是他们学校有名的漂亮姑娘,以高挑纤瘦的身材和妖精般的气质而闻名,她有一头娃娃般的卷发,笑起来酒窝深深,真如妖精一样迷惑人。
白林绵让出的那个位置就是她的。
她拖着画包离开座位时,第二名居高临下地站在旁边看她,身边还有个帮她搬行李的男生。
怪谁?
还不是怪自己不够争气。
她冷哼一声。
但是关系到宋哥哥,她绝对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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