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女的科举路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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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惊一场



      急到坐立不安时,宝应反而冷静下来。

      干着急无济于事,还会做出错误判断。宝应思来想去,那只怪异的猫头鹰,对爹爹来说,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爹爹奋不顾身追踪的人,定与这猫头鹰有紧密的联系。她或许该回书院了——即便采薇阁的藏书没有线索,还可请教渊博的学兄和师长。

      宝应收拾行装,让阿周去套车。

      正整理衣物和书本,听到院门响动,想是阿周将车套好。连忙挽了包袱,出房门,快速穿过庭院,却见院门的夯土台阶上,站着一个不同于阿周的高大身影。

      他穿着单薄的赭色棉袍,负手背对庭院站着,宝应叫一声:“郑学兄——”郑瞻转过脸来,宝应走上前,“郑学兄,你怎么来了?”

      她走近才发觉郑瞻衣摆褶皱,襟袖也有污渍,显然几天未换洗。再看他神情淡淡,眼睑的阴影和干涩的嘴唇,说明他现下已很疲惫,眼中的诧异和一瞬间微张的嘴唇,说明——他很意外在此情此境看到她。

      宝应直觉,她可以装傻充愣,但不能真的像傻子,所以不大掩饰对他的审视。

      听郑瞻问:“杨学妹,开山十多天,不见你应卯,谢兄——让我来看看你。”宝应不答反问:“郑学兄,去年腊月下旬的王公花会,你莫非也去了?”

      郑瞻笑意一顿,表情莫名凌厉,双眼冷冷一眯,旋即又绽出笑容,淡淡道:“杞县上牧监王公,乃京都王氏嫡脉,吾幼时曾在京中与他晤面,因其政见与我父亲龃龉,是以从无往来——我不会现身王公花会,学妹明白吗?”宝应噘着嘴,看他一眼,垂首揉捏着包袱皮,不太情愿地嘟囔道:“明白了。”

      郑瞻摸摸她脑袋,往隔壁院子眺望着,问杨宝应:“隔壁是什么人家?”宝应道:“原本是一户磨面的买卖人,前不久,我爹爹将院子买下,做了木工房,里面摆满了寿材。”郑瞻出神地望着,“你这坊里,最近有甚怪事没有?”

      宝应狐疑地看他,拧眉做凝思状,少顷,叹息着道:“我亦不知算不算怪。春假归家的翌日,我与厮儿去探陈先生——我的蒙师,走到一个巷口,撞上一疾奔之人。此人似乎身手敏捷,才转眼就不见。好像受了伤,有血滴下来——

      “还有一事,说出来也许无用,师兄倒不妨一听。妹所在的坊里,居者多为做小本生意的贾人,也有小富之家。可是近日——”宝应看到阿周套好驴车,候在一旁沉默等待,便招呼他:“阿周,你先等一等,我与客人说话。”

      宝应拉郑瞻穿堂入室,关上门才说:“我猜,坊中来了位宦客,或是达商富贾——”

      郑瞻觉得不耐,不想与她夹缠。可是,他数日搜寻全无进展,他非耐着性子不可:“何以见得?”

      宝应取了纸笔,开始写写画画,郑瞻凑近去看,见她画的是一种花纹。

      画好了,宝应搁下笔,将画纸递给他看,在旁说道:“妹无意间发现,坊间巷道上,一直有此车辙,辙印比民用和下层官吏使用的车辙略宽,车轮上铆钉也更密集,相同车幅间,会多出一到两行。”

      郑瞻心中一凌,不由郑重起来。“你确定是这种文路?”宝应笃定地点头:“确实。”郑瞻忙道:“带我去看。”

      宝应带他往陈先生家去——她甚至笃定,坊里的神秘贵人并未走远——因为直到她偷碗那天,两道特别的辙印上,又覆上了新痕。不过,她说的够多了,这时该沉默些。

      走到半道,郑瞻突然停住,对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吹了两下。这种声波,平常人根本不能知觉,宝应也不过捕捉到一点。

      不须片刻,听得风声乱响,眨眼有四个玄衣男子,都蒙着面巾。宝应一见,紧紧抓住郑瞻,借他的背遮住视线——她直觉这些人不好惹。郑瞻拍一拍他表示安抚,示意她继续带路。

      循车辙到了一处院落,与陈先生是同一条巷子,却截然不同的方向——车辙停在了巷子最东端。

      院中异常寂静,鸟鸣虫唧之声也无。只有微妙可疑的风声。

      郑瞻同玄衣男子,纷纷严阵以待。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宝应只觉乱影一闪,便被郑瞻推到一边,叫道:“速速离开。”

      宝应拔腿就跑,一个麻衣大汉跳到眼前,凶神恶煞地举起手中刀,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借着衣袖的掩饰,从空间里取剔骨刀——这把刀,是村中屠户淘汰的。

      天呐,她咽一咽唾沫,不由自主地惊叫,身子陡然仄歪,往旁边一倒,顺势往他背后蹿去,可惜,她太高估自己。——刀子将挨到大汉的腿,未及刺进去——

      宝应拼着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向前猛爬两步。她惊恐地看着地上,眼看有人和刀的影子,落在自己头顶。她决绝地大叫一声,泪水无声地滑落,握紧手中的碎骨刀,一手撑地猛转身,将刀向大汉大腿内侧刺去。

      大汉像被使了定身术,下一刻,似被铲除根基的巨塔,向前倒了下来,宝应已经浑身发软。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被从原地脱出,解救了她。

      阿周将宝应抱回家中,一步不敢稍离。她一直在哭,却还知道吩咐阿周,“打水,……洗漱……,待会儿去书院。”

      待宝应收拾得差不多,浑身是血的郑瞻突然冲进来。阿周挡在前面,冷冷盯着他,意思叫他不要进——难得对人表现敌意。
      郑瞻不理她,靠近宝应,却被手脚乱扑的小娘子,逼得不得不退后。

      郑瞻本指望她哭累了就停下来,谁知她这泪水似是无休止,无奈道:“是我思虑不周——”哭得打嗝噎气的小丫头,却突然嚷道:“你……哼,不是思虑……不周,你就……不是好人……,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一切都像虚惊一场。宝应回到书院第三日,阿廖和爹爹便归家了。

      至于地道中的病患,宝应回到书院,直到半夜,才想起来家里有这么个人。

      她计划回书院时,留了一碗粥和十个馒头,忍痛割爱还遗下六两银一粒的大风丹两颗。毕竟,她与此人连萍水相逢都不算,这家伙是不问而入的闯入者——她认为自己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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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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