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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儿风波
小晔儿在满月那天被刘弗陵立为太子,出了满月小孩子的脸慢慢张开,皮肤也变得白白嫩嫩吹弹可破,一双乌黝黝的大眼睛像极了云嫣,总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看着小晔儿活泼可爱的样子,云嫣当年的产子之痛早忘到了烟消云外,刘弗陵也对孩子爱不释手,没事就来椒房殿看望,因为小晔儿的出生跟云嫣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变。一家三口的模样看起来倒还其乐融融,只是这样安定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
刚入夏,刘弗陵就听着常安絮絮地禀告着小太子周岁宴的琐事:“昌邑王月前就抵达长安了,只是广陵王殿下称病只遣人送来了贺礼。”说着命人将礼单呈到刘弗陵跟前。
刘弗陵一边翻看礼单一边问道:“听说贺儿身边的赵美人即将临盆,有没有嘱咐官驿好生伺候。”
昌邑王刘贺少时就是个眠花宿柳的花间浪子,王府内侍妾十余人,这还不算歌姬舞女。其中这个赵美人最得刘贺欢心,出入更是形影不离。赵美人怀有身孕,此次来长安,刘贺更是恩准赵美人同行,听说把昌邑王妃气得不轻。
常安帮刘弗陵研着墨问道:“那产婆和女医……”
刘弗陵将手里的书简一合朗声道:“这些我想昌邑王身边早已备好了,咱们还是别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
常安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应声唱诺。
殿内还站着一个小內侍捧着各地礼单,常安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刘弗陵知道常安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常安见所有人都被打发掉了,才小心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有些破旧的方巾来,说是方巾其实只是从裙子上撕下来的破布,看材料还是很廉价的那种。刘弗陵打开方巾,里面用炭灰写着十个字——
花朝节于花神庙一续。
落款是个“容”字。
刘弗陵看后一把握住方巾不可思议地看着常安,惊慌道:“这方巾从何而来。”
常安小声答:“后宫多有宫女与宫外互通消息,不过多是变卖些细软贴补自己,今天一早有个小宫女过来说宫外有人让她把这个交到微臣手里的。”
刘弗陵握着方巾眼神复杂,脑海中一时间思绪万千,很久才从齿缝里僵硬地吐出一句话:“那个小宫女你知道怎么处理。”
常安低着头唱诺。虽说那小宫女做了一件举足轻重的事,但是知道太多的人总归不会长命。
小刘晔的百岁宴照常举行,临近花朝节,上林苑百花齐放,宴席外是一排一排的桃树,桃花盛放将空气都染上了一抹嫣红。
众宾客皆已坐定,时不时有人小声寒暄,昌邑王刘贺坐在霍光对面,正微笑着打量这位最受皇帝倚重的大臣,当年内乱死去近万人,而他们费尽心机想要绞杀之人还好端端坐在这里,他们却早已和泥土相融相化,刘贺斟了一爵酒慢慢举至眉前,不知是在敬霍光,还是敬自己惨死的皇叔皇姑。
“怎么朕还没来贺儿就先喝上了。”
刘弗陵和云嫣在众人簇拥下缓步而来,其实说实话刘贺的心里是很不服气刘弗陵对自己的称呼的,明明自己比他还大上一两岁他却满口贺儿贺儿的叫。
一别数年这位年轻的帝王长高了不少,一身家常的月白锦袍,眉眼间不怒而威很有王者气息。云嫣也不再是当年黄发垂髫的懵懂小儿,长发被梳成庄重的高髻,圆润的脸上带着适宜端庄的微笑,两个人坐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和谐。
刘贺很奇怪自己为何有这种想法,再自己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那两人幽深的目光竟如出一辙。
宴会如常进行。
歌舞结束后刘贺轻击双掌朗声道:“皇叔大喜,小侄特从库中寻了一件积年瑰宝送与晔儿。”
正说着两个內侍抬着一架东西放到园中,刘贺亲自上前将盖在上面的红绸揭了去露出一尊高四尺有余的红珊瑚树,珊瑚通体艳红如牛血,主干直径宽三寸,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柔和。
在场的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巨大的珊瑚惊叹不已,反观刘弗陵倒是一脸淡然笑道:“说起大喜,听闻赵美人前几日也刚刚诞下麟儿,这么好的珊瑚贺儿还是留给赵美人吧。”
赵美人闻言惶恐不安,急忙出列拜倒道:“贱妾低微怎能与太子相较。”
刘贺也挑眉有些生气问道:“皇叔这是看不起小侄吗?”
刘弗陵呵呵一笑,安抚道:“贺儿礼物如此贵重只怕晔儿受之不安,罢了,怎么说都是你的一番心意,朕这里有一副玉磬,等明日让人送到馆驿给小孩子玩耍吧。”
赵美人欢喜地谢恩,然后回到座位上。
云嫣一直在看这位深受隆宠的赵美人,模样生的楚楚可怜,比起一旁雍容高贵的昌邑王妃多了几分令人保护之感。听闻昌邑王妃一直嫉恨赵美人,果然眉眼间有几分不悦,刘弗陵看在眼里不由笑道:“听说小世子也随王妃到了长安,朕这里有个项圈也请王妃捎去给小世子吧。”
说完就有小宫女捧着一个托盘走到昌邑王妃面前跪倒呈上,项圈是鎏金锻的双龙抢珠的形状,中间镶的珍珠有龙眼那么大,坠下来的流苏也都是金穗子,看起来华贵异常。
昌邑王妃也欢喜地收下,刘贺讨了个无趣,忽然提议道:“今日是小太子周岁,听闻楚地有试儿的习俗,皇叔不如也来试试。”
刘弗陵盯着刘贺目光深沉,这个人今天果然没事找事,于是开口打发他说:“晔儿正睡着,还是算了吧。”
话还没说完,应该在乳娘怀里睡觉的小刘晔非常不给面子地哭了起来,云嫣慌忙抱过来小心地哄着,刘贺哈哈一笑道:“看样子小太子对此事很有兴趣了。”
云嫣好不容易哄得孩子不哭了,有些为难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沉默了几秒钟后沉声道:“去取器具来。”
试儿是先秦楚地的风俗,楚人崇神信巫,相传楚共王无嫡子,欲在五个庶子中选嗣,于是遍祭名山大川,祈曰“请神择于五人者,使主社稷”。又用玉璧遍示群山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而后将玉璧秘密埋在祖庙里,让五个庶子依次进庙参拜先祖,谁正好跪在埋玉璧的地方便是神灵所确认的王嗣。
此后,后人多效仿楚共王,在孩子周岁这日拿一切器具让小孩子去抓拾,由抓到的东西来预测孩子前途与性情。只是受儒家质朴思想的影响,此法在北方并不流传。
很快內侍就取来了试儿所用的器具,宴席中间铺了柔软的地毯,地毯上面随意摆放了笔墨,钱币,金玉,玩具和吃食。
云嫣抱着孩子还是有几分难色,刘弗陵小声安抚她:“我们的晔儿自然不会让我们失望,你尽管去吧。”
云嫣起身将孩子放到地毯中央,小晔儿刚一着地就坐在那儿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事物,刘弗陵冲他微微一笑,伸手将腰间的紫色绶带一并解了下来扔到地毯上,晔儿一个东西向自己飞过来,憨憨地笑着就爬过去捡,云嫣见状终于安心地笑了,刘弗陵也很满意地点点头,张开双臂柔声唤他:“晔儿,到父皇这里来。”
小晔儿咯咯地笑着,小手将绶带缠到头上颤巍巍地向刘弗陵方向爬去,刚爬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好奇地捡起地毯上的一只毛笔,好奇地把玩,云嫣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笑着哄道:“晔儿母后抱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谁知晔儿往云嫣怀里一扑握着毛笔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云嫣心下着急,慌忙将晔儿抱起来,混乱间袖里的锦帕掉了出来,晔儿扯着云嫣的衣襟就往下滑,笨拙地落到地上,肉嘟嘟的小手拾起地上的锦帕,云嫣的锦帕上面绣着春日桃花看起来非常漂亮,晔儿一只手捏着锦帕,一只手握着毛笔,有些懵懂地看着刘弗陵。
刘弗陵也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谁知接下来晔儿咧嘴一笑,将缠在头上的紫色绶带一把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手里却还紧紧地握着毛笔和锦帕。
刹那间刘弗陵黑了半张脸,与此同时刘贺“爽朗”的笑声响起戏谑道:“想不到小太子不爱江山偏爱美人呀!”
风吹起漫天桃花,花瓣纷飞而下迷了众人的眼,一时间整个宴席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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