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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不起的青春
考试,考试,考试,永远都是考试,永远都有考试。连放假补课都不放过我们,更为可恨的是,补课期间时间更为充裕,班头终于可以实现他的“诺言”——一周一考。
从小学开始,每遇考试,班里都会分为泾渭分明的四波人:第一波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好学生们,他们的对话大致是这样的:“哎呦,今天的题真是变态,作文题目都是个啥,看了我足足十分钟才想出来一个合适的主题。”“数学题也是,干什么非要出立体几何?我还没复习到那里呢!”亦或者:“死了死了死了,我这回有好多题都拿不准,这次肯定考不到140分了。”第二波是像我这种不好不坏成绩稳定的普罗大众,谈话大致只是:“唉,这次发挥不好,估计又要退步几名。”“下个月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落得太远。”或者只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位子上仔细检查自己到底哪里没考好。发发呆,感慨一下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第三波人就是学习不怎么好却也不想自暴自弃的可怜学生,他们是考试这场洪水里最命苦的那一部分人——不管怎么挣扎都难逃被淹死的厄运,在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打击下变得更加卑懦,更加沉默,更加看不到曙光。第四波人就是所谓的调皮捣蛋,脸厚堪比长城城墙的“差生”们,他们对待考试的方式最为简单粗暴,把刚发下来的卷子随手一卷,扔到抽屉里,呼朋唤友,连蹦带跳:“一个卷子有啥好看的,走,打球去!”
我清晰无比地记得,上初中时班里除了周清颜外,还有几个学的相当不错的女生。她们考完试后最热爱的活动就是跑到周清颜身边大声地抱怨:“唉,这次考试好难哦。呐,清颜,你考的怎么样?”
清颜永远只有一个回答:“成绩出来了不就知道了。”
那些女生们就会夸张地大叹气:“清颜你真厉害,随随便便就是全校第一,我们怎么也赶不上你。你平常都怎么学的啊?”
清颜的回答每次都一样:“就是那样学的啊。”
女生们依然不死心,死死缠着清颜问:“呐,清颜,语文第二道选择题你选的是什么啊?”
清颜平生最不喜欢考完试对答案,她认为这既费时又费力,还影响心情。最重要的是折腾了半天也改变不了自己已经答完交上去的卷子。如此无用功,干他何用?
所以清颜的回答永远只有三个字:“我忘了。”
“哎呀,刚考完你怎么可能忘了,真是的,对个答案嘛,干嘛这么小气。”她们说着还要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清颜摊在桌子上的卷子,然后悻悻离开。
上了高中后,这种没营养没格调的事就很少有人会做了。代替这些的是班里人自发组成的一个个小团体,几个要好的同学猫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对答案,发牢骚。跟着清颜混了这么多年,她学习的好方法我是一个也没学着,这死活不对答案的毛病倒是学了个分毫不差。我从不参加这些小团体,当心甜、柯珂她们挤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对答案的时候,我就会抱着一本历史书站到走廊上吹风赏景,好不惬意。
叶赫也是个宁死不对答案的,她不对答案的理由相当威武:
“历史卷子我就是标准答案,我跟谁对都是别人占便宜我吃亏;其他科目我又不关心,干嘛要对?”
这一番话也只有叶赫这种气场强大的女王才说得出来。
我俩就一人抱着一本书站在走廊上边吹吹风、赏赏景,边聊一些一般人插不上嘴的内容。比如:孝庄皇太后到底有没有下嫁多尔衮;多铎屠南京对不对;康熙的三十几个阿哥你最欣赏谁;雍正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乾隆跟和珅到底是个啥关系;同治到底是得了天花死的还是梅毒……
然而这次考试我破了例,因为我真是没考好,急需一个地方倾诉。于是我愁眉苦脸地跑去跟叶赫说:“叶赫,我历史砸了。好几道选择题都不确定。”
结果换来了叶赫鄙视的目光:“你拉倒吧,就你这性格,你要是真考砸了肯定就找一个阴暗的角落躲着哭了,还有闲心跟我这儿叫唤?你还是省省吧,就你那历史,考砸了都比别人考的高。”
我期期艾艾地说:“肯定比你低了好多啊。”
叶赫加重了鄙视我的目光:“我就这么一科能考好点儿了,你还不想着我点好。你说说你都超过我多少回了?我超你一回怎么就跟割你肉似得,小气的样!”
很多人都认为80后、90后的人没有经历过动荡变革的年代,也没有感受过饥饿的滋味。我们是没有童年的孩子,正因为没有童年,所以没有成长。不知道世事无常,人情冷暖。嗯,这些话自然有几分道理。我们的确没有饿过肚子,也的确没有见过社会的大变动。小时候看的是《还珠格格》,长大了看《新还珠格格》,一成不变。比不得父辈小时候还人民公社好,长大了却流行起下海经商。但是在物质有保障的同时,我们失去的却是应有的童年与青春。
从幼儿园开始,我们的生活只剩下一个字:“学”,加一个字就是“学习”,再加俩字就是“好好学习”。上了小学要忧心怎么上重点初中,上了初中忧心怎么上重点高中,上了高中要忧心怎么上个重点大学,上了大学……就失业了。个子还没钢琴高就要学钢琴,字还没认识几个就要学书法,家长们都恨不得自己家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孩子当做实现自己未竟梦想的工具,一个向别人炫耀的花瓶。孩子乐意不乐意学不重要,孩子累不累也不重要;孩子学不会就是没好好学,那就逼着学,反正你必须学。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母的言行过早地教会孩子怎样讨好需要讨好的人,怎样利用别人,怎样排挤对自己“不利”的人。可笑的是,几岁十几岁的孩子又有什么利益冲突呢?不还是老师的喜欢,学习的优秀吗?
初中的时候,班里有女生嫉妒我受历史老师的喜欢,偷偷地把我的作业本扔掉,搞得我连续一个星期交不了作业被老师批。当班主任表现出明显的不喜欢我的情绪后,全班女生都不理我、孤立我。即便是到了高中,依然有人利用我文综的优势与我交朋友、问我问题,而当我拿着一道数学题去问她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永远是:“哎呀,这道题我也不会哦。”其实每次她的作业都是全对。当然,我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几次之后便与她断了来往。怪不得她,教会了我她的排名就要下来,她又不傻。我帮她只不过是觉得给别人讲题的同时自己也可以复习复习,查漏补缺。我有自信,只要我保持现在的进度,就没几个人能在文综这方面超过我。说来说去,她这么防着别人,还是因为自己不相信自己罢了。
那些小说里、电视剧里洋溢着的青春的放肆、青春的晦涩、青春的朦胧,在我们的身上,根本没机会出现。最起码,在我身上,从未出现。在我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没经历过生离死别、走投无路;长这么大,除了学习就是跟周清颜、楚天阔几个玩闹玩闹,无聊至极。
在大人们认为的幸福安稳的环境中成长的我们,却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这些问题是每一代青春期少年们都曾出现过的旧疾,可大人们已远离那个飞扬跋扈的年纪,早已遗忘了那时自己年少轻狂的模样。所以他们不理解,所以他们一味指责,所以他们拔苗助长……一切的一切,等我们为人父母之后,也都会重新上演在我们的身上,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
不同的是,我们的父辈们并没有经历过现在的高考制度,他们只认为大学扩招了,高考好考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是,大学是扩招了,可考大学的人也多了;考大学不是问题,考个重点大学却是个大问题。谁都知道,二十年前的大学生是多么珍贵,多么值钱;现在的大学生简直称得上是弱势群体。唯有考得比绝大多数人好,才不至于成为悲惨的“弱势”,我们的努力,不亚于我们的父辈,或许更甚。
作为一没权势,二非巨富的普通家庭的孩子,我们的青春,全部奉献给了考试。更恐怖的在于,在这场暗潮汹涌的战争中,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输不起…...
陈晨问我:“同桌,你将来打算上什么大学呢?”
我想也没想就说:“最起码也要是985高校吧,如果能够去北京那是最好。”
见他不说话,方觉自己说的伤害了他,只好不尴不尬地问:“呃,你有什么喜欢的大学吗?”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说道:“当然是尽量考的好一点。至于去哪个大学,要看我想去哪个城市。”
我来了兴致:“那你想去哪个城市呢?”
陈晨说:“或许是北京吧,我想去我喜欢的人在的城市。”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我很八卦地把脸凑上去,抿着嘴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把凳子往外挪了挪,一脸严肃的说:“国家机密,无可奉告。”
切,我还不稀罕知道呢!我撇撇嘴:“不理你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陈晨立刻陪着笑脸拍着我的胳膊说:“我错了嘛,不生气了,好吗?”
我把脸对着他:“我都说几遍了,不要老说‘我错了’。”
他的笑脸更大了一点:“嗯嗯嗯,我改。再说了,我也只在你面前说嘛,又不给别人说。”
面上虽然还绷着,心里却乐开了花。每次陈晨刻意迎合我的时候,我都很高兴。古代的昏君之所以喜欢奸臣,原因跟我应该差不多。
他有点脸红地说:“其实吧,那个女孩学习很好,我离她太远了。”
陈大少脸红了哎!天下奇观啊!这么好的机会放过就可惜了。
我逗他:“哎呀呀,陈晨,你脸红了诶!”
他被我弄得脸更红了,抬高了音量:“陈曦!”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举手投降,待收了笑后,才严肃认真地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她,那就应该好好学呀,赶上她不就行了吗?”
“嗯”
确实是一件令人惆怅的事。我没再烦他。他拿出了数学书,我拿出了英语卷子,两人无话,倒是纸张翻动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样慢慢流逝在一次次考试中,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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