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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孙二娘,结识菜园子
五大三粗两个汉子,一人一个,把两公差扛走。妇人提了下桌前的包裹,又打开公人的缠袋,看到全是金银,复又系好,喜笑颜开提到里面。出来时,两个汉子正一头一脚搬武松,哪搬得动?只见身体直挺挺在地上,似有千万力气。妇人看了,嘴上不饶人,“你两个狗东西,亏我家那厮当你们兄弟,只白养着吃饭,全没些用处!今天好不容易得这三个行货,管着了十天生意,却要老娘亲自动手。那两个松垮肌瘦的,只做水牛肉包子来卖,这个板结的,身板比我家那厮还壮,难怪还是个都头,习武练得精肉板结,这回只当黄牛肉馅包子来消化他。待老娘扛进去后,亲手自剥了这厮!”说罢,岔开双腿,蹲下身来,双手提武松两臂只要往肩上扛,没想到一动不动。妇人松了手,解下绿裳绢裙,只穿得兜肚裤衩,吐一口吐味在掌心搓了,胸脯前两砣肉上下一抖,又捏住武松两胳膊往上提,还是提不动,后来竟是那“倒也”的胳膊腾地一下自己竖起来,按住妇人肩膀。妇人身子一下不能挺拔,变形地弯下来。“倒也”那个身体一跃而起,环抱妇人胸脯,妇人张大嘴巴,还没叫出声来,被武松双腿夹住□□那块,动弹不得。妇人杀猪那般尖叫着伏倒在地。武松压在了上面,抡起钵大拳头,“说,何故暗害我等?”
正在这时,一个挑卖担的壮汉到了酒店门口,见妇人被一个武松压着,二话不说,歇下担子,抽出扁担,就朝上面的武松劈来。武松本来头向里面,后背朝门,加上妇人尖叫,没听到有扁担劈将来的声响,只在扁担就要劈到头脑时,听后面运气似的“啊——”了一声,才心里应声“不好”,往旁边一滚,扁担挨着那妇人的头顶劈到地上,一撮硬梆梆的黑土溅到墙上。汉子一下劈了个空,就那扁担做柱子,撑着身子,整个掀起来,双脚半空中向武松一扫。这一招,武林中叫“悬空扫堂腿”。腿的力气,本来是手的十倍,加上双腿合并和整个身体的重力,所到之处,没有不山崩地裂的。那腿还没有扫到武松,一阵风就先自吹得武松项颈一凉。武松正待站立,这时干脆趴下,悬空扫堂腿扫了个空,扁担旋了一圈,那腿又一次旋扫而来。这回又加了一圈的惯性力度,汉子也已在转圈过程中运足了更大力气,发出“呀——”的一声。武松在刚躲过那一扫堂腿后,正要抓紧机会起身应战,一个鹞子翻身还没完成,又脚已到跟前,躲闪自是来不及了,举起双手隔在胸前。那腿遇着武松双手,就像铁锤撞上岩石一样,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武松往后滑了一尺,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汉子双腿落到下面妇人背上,竹子扁担裂得哗啦一声。妇人本要艰难地爬起来,被汉子一压,复又趴下,骂声,“压老娘倒有本事!”汉子说声“娘子错怪了”,慌乱滚到一边。妇人撑手一撺,站成弓箭步,双臂一张一合,完成了一个短暂的运力,就朝前面武松冲过来。武松刚站起身,复又往后一仰,一只脚平行伸在地面上,正当妇人身体冲到脚上面时,武松一提,妇人直接头朝下,脚朝上,越过武松头顶翻了过去。这一招,一般壮汉都会没命,但那妇人落地的并不是后背,而是双脚,竟立成一个马步。武松仰面往后一看,知道遇着了对手,眼角余光里又看到汉子扁担划着破碎的弧线劈来。武松往外侧一滚,扁担又一次劈到地上,这次因为扁担是裂开的,撑不住汉子的体重,汉子啊呀叫了声,俯倾下来。武松一个兔子翻身,一脚尖压在汉子肩膀上。汉子挣了一下,复又趴下。那妇人却一拳朝武松面门砸将下来。武松本欲双手接应,可左手被自己的身子与墙体夹住,只抬起了右手,接不住妇人拳头,相互对击了一下,发出了肉裂的声音。
武松己顾不得手皮是否裂开,这时只想,在这个逼窄的厅堂,没办法施展拳脚,就在那妇人看着手,抖着手的瞬间,抽身到了门口,一跃,到了外面。
赤日炎炎,眼花燎乱。
汉子以为武松胆怯害怕,在屋里叫了声“休走!”窜了出来。接着,妇人与两个五大三粗的伙计跟着冲到外面。两个伙计各持一把油光闪闪的剥皮刀。
“一对四!”武松想,“本不再杀生,生却要杀我!武松有何罪过?不也是一条生命?现在一对四了。”想念间,一跃到了楝树下。树杆上靠着两根公差押送犯人的哨棒。武松操起一根哨棒,一跳,到了场上,舞了一阵少林韦陀棒法,只觉哨棒份量轻了些。
汉子看了眼手中裂开的竹子扁担,一扔,也跃到楝树下,拿另一根根哨棒,可汉子的手在握住哨棒后站着没动,眼睛盯住地上贴有封条的围颈枷锁,若有所思。
妇人对一伙计吼,“吃饭的,快把刀给老娘!”接过刀就向武松冲。武松见那妇人弯腰冲得低,加上手中哨棒过轻,正应以打狗棒招势,却听得汉子说,“娘子且慢,先问这厮来路。”
“一个都头,欺压百姓的狗官!”妇人只是冲来,刀到处,棒也到。金属与木料,碰出又清又混的声音。棍来必上,妇人没有退缩,又往前直剌而来。刀来必让,武松闪在一边,脚尖勾住地面,一掬土还没起来,又听那汉子说,“却有一枷锁在这里。”
“莫不是罪配军!该当栽在老娘手里!”妇人更加抖擞精神,“杀配军不犯法。”
武松抖擞棍棒,“来吧!俺武松单杀邪恶之人!”
汉子问,“好汉,刚才说什么?”
“武松单杀邪恶之人!”
“你是武松?”
“正是。”
“莫不是景阳冈打虎英雄?”
“正是。”
汉子扔下哨棒,三两步到武松跟前,抱拳施礼,“大水冲到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早听我兄长鲁智深说起武松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天幸得会面,却是这般开场,张青愧煞!娘子,还不来拜见武都头?”
那妇人听武松姓名,已自把刀垂在胯边,这下手松了,刀落了,自个迎上来施礼,“奴家有眼不识泰山!”
武松一个多月的牢狱,加上一路上煎熬,何曾有这放开手脚打斗的机会?这下一对四,又还是武艺高强之人,正提了棍棒,气运丹田,准备脚尖勾土打持刀妇人,一下被两个施礼的男女泄了气,丢下棍棒,抱拳相问,“二位却是为何如此?”
汉子说,“先坐屋里,边吃酒边说。”
屋里那张旧桌子不知什么时候翻了,酒坛也翻了,馒头、牛肉、酒水洒了一地。七手八脚打扫收拾好杯盘,搬上来一张新桌子,端上酒肉,男女衣次坐下。武松却不动手。汉子做主人姿态,端起酒碗,“武英雄请喝洒!”
武松在打斗时不及细看汉子模样,在清理堂间时,把汉子暗地打量一番,但见头裹青纱缠巾,上穿白布麻衫,下穿漆黑短裤,腰系红布武师带,脸上颧骨鼓突,嘴边略有胡须,三十左右年纪,虎背熊腰身躯,不由暗自佩服。这下见汉子举酒过顶来敬,却不应对,说“还不知壮士大名,如何敢喝得这酒。”
汉子笑起来,“倒是忘记介绍。小的姓张名清,这个女人便是小的浑家,因好使拳闹事,打斗不曾输过,江湖上叫母夜叉孙二娘。”
武松说,“失敬失敬,因武松不曾混得江湖,又从远方发配而来,路经此地,不曾听说,适才冲撞,还请大嫂原谅。”
妇人说,“怪酒家有眼不识英雄,一时不是,还望兄弟恕罪。”把一只血迹未干的手伸到武松眼前,说,“兄弟也不吃亏,我这娇嫩的手,杀过一都头一陀头的,这下被兄弟打得开裂,任何人,酒家都得报仇,今兄弟这仇便不报了,算是陪罪。”
众皆大笑。
酒来筷去,武松问,“武松不曾见过二位,你说的那鲁智深,武松也不曾见过,他却如何说及我姓名来?”
汉子说,“武都头可在柴进庄上呆过?”
“是的,呆过一年有余。”
“那就出得名了,那柴进专会天下豪杰。小的姓张名青,原来这十字坡是个寺庙,唤做光明寺,小的在寺院种菜,人家便叫小的菜园子张青。只因为一些小事看不顺,小的性起,把寺僧杀了,放火烧成平地,竟没有官府来问。小的就就盖了几间茅房,在这里过活。周边人见小的胆大,送来一些小孩,要我传授武艺。前年有一天,一个老头路过十字坡,指出小的枪棒中许多破绽,小的不服,与他比试,不到二个回合,小的被打倒在地。原来那老头年轻时就以杀富济贫为生,因吃了官司不敢留宿家中,在外闯荡。那老头原住孟州城,见小的手脚还算灵便,便带小的去了孟州的家里,授一些松棒本事,还把这个女儿孙二娘许配给我做浑家。谁知官府一个都头,知我岳丈回家,带了三五十人上门捉拿,小的便与浑家孙二娘与他们打斗,结果小的岳父被那都头捅死,小的夫妻杀了都头等三二十人,才又跑来这十字坡开酒店,官府也没人来过问。虽则开酒店,这乡村野地的,哪有多少生意?实指望有过路行人,看得上眼的,蒙汗药来蒙翻,取了包裹财物,把那人肉做成牛肉馒头,赚些外块。小的刚才跑外卖回来,听得浑家叫喊,谁想得到竟是武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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