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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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乏了，没有召见芳宜等人。胡嬷嬷只好领着众人回去。
　　纹苑差人直接到内务府找来了一架肩舆。胡嬷嬷着急说道：“格格，这样不合规矩。”
　　和秀在一旁笑道：“嬷嬷怎么糊涂了。这内务府就是人家开的，规矩是规矩，可是抵得过人家位高权重，财大气粗吗？”
　　本来索尼还担任内务府总管一职，但因他生病在家，渐渐成了个虚职，大权旁落于副总管攀树海一人身上。樊树海是鳌拜的老部下，对鳌拜忠心耿耿，两家还结有姻亲，自然唯鳌拜马首是瞻。
　　纹苑冷笑道：“你倒是想从内务府拿东西呢。有本事别说风凉话。”
　　胡嬷嬷怕两人把事情闹大，于是脸色一沉，说道：“海瑛格格晕了这么长时间，只怕生病。还是先送回去为好。”既然胡嬷嬷下令了，几个奴才把海瑛扶到了肩舆之上。纹苑一个劲地嘱咐抬舆的太监：“你们好生侍奉格格。不会亏待你们的。”那两个太监巴不得讨好纹苑，忙磕头谢恩。纹苑又吩咐了海瑛的近侍在一旁扶着，以免跌落。待他们走后，她才放心下来。
　　和秀见芳宜双腿不住地打颤，疑似站不稳的样子，走过去扶住她，说道：“也不知道现在献什么殷情。刚才倒雪地里的时候，也没有见扶着什么的。这下倒好，借花献佛，估计人家海瑛妹妹醒来后，只记得能从内务府找来肩舆的纹苑姐姐，记不得一直跪在雪地里，扶着她的芳宜姐姐了。”
　　芳宜内心还残留对福全的遗痛，顾不得打嘴仗，只淡淡对和秀说道：“妹妹，少说两句。”
　　纹苑冷眼看了芳宜一眼，说道：“想不到芳宜妹妹这么有心，我原来只当你心讷口笨，看来是我看错你了。”
　　和秀替芳宜鸣不平，说道：“你怎么直着拐着骂人呢？”
　　纹苑笑了，说道：“我骂人了吗？妹妹也太心急了吧。”
　　芳宜知道和秀故意掺合进来，似乎想把事情闹大，好把自己也卷进来。其实事已至此，纹苑自然把她与和秀看成了一体，避与不避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是，芳宜固执地不想让和秀得逞，大概因为讨厌和秀的为人吧。
　　芳宜面色平静地说道：“姐姐没有骂人，姐姐亦没有看错人。我确实是心讷口笨之人，往后还愿姐姐多多指点。”
　　纹苑微微一怔，不知芳宜为何要给和秀难堪，心里暗想道：看来这个人城府极深，往后可不敢小觑，因说道：“既然妹妹愿意让我指点一二，往后应该常来往才是。”
　　芳宜微微颔首，表示答应。
　　和秀本来是帮着芳宜出气，却不被领情。她羞得满面通红，悻悻而去。
　　回到钟萃宫后，芳宜让芸竹打开窗户透透气，没想到对面东配殿里和秀也让人打来了窗户，和秀从窗户里看到芳宜的人影，马上说道：“有些人看着真让人心烦。把窗户关起来。”那宫女动作慢了一点，和秀便上前一步自己动手，“啪”一声，重重地把窗户关上。临了，还不忘瞪芳宜一眼，似乎在说，你真不识抬举。
　　芸竹今天没有跟随芳宜，却也听说了她们的事情，于是安慰芳宜道：“许是和秀格格心气不顺，格格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芳宜笑而不答，忽看着太医领着一个跟班从正殿里出来，因问道：“他们是给海瑛格格看病的吗？”
　　芸竹回答道：“是的。”
　　芳宜捧着茶杯，闲闲地问道：“不知道海瑛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芸竹似乎知道很多内情，正欲相告时，看到正殿里走出来一个宫女，对太医说了几句话，太医马上转身走进殿里。不过，那太医身后的跟班却垂首站在了外面。
　　芸竹悄声对芳宜说道：“格格不用担心。海瑛格格回来的路上就醒了。其实在慈宁宫外不过被吓着了，早就醒了。许是觉得丢人，只好装着晕过去了。太医进去看病的时间也很短，估计并无大碍。”
　　芸竹顿了顿，忍不住说道：“奴才平日里也未见海瑛格格与格格交好，这一次格格如此尽心照顾她，怕是她感激格格都来不及。”
　　芳宜低头看着茶杯，眉头微蹙地说道：“这茶怎么有股味道？而且茶汤也不清亮。”
　　芸竹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是吗？奴才马上给格格换上一杯。”
　　芳宜摇头道：“罢了。再换一杯也是如此。只是茶叶不好罢了。”
　　芸竹偷眼瞄了一眼芳宜的脸色，只见她竟平静地咽下这口气，于是说道：“遇到格格这样的主子，真是奴才的福气。要遇到别的主子，受了内务府的这般轻视，定会迁怒到身边的奴才。”
　　芳宜笑道：“听你的意思，是要我责罚你，你才乐意吗？”
　　芸竹愣了一下，忙说道：“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芳宜放下茶杯，说道：“你当我真不生气？我只是不愿惹事罢了。再者说，虽品质差一些，但好歹还有。内务府是势利了一点，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和常情过不去。”
　　芸竹说道：“格格心眼太实。”她朝窗外瞅瞅，见外面并没有人，于是低声说道：“格格此次入宫，并非做女官这番简单。格格就不想为将来有所筹谋吗？如果格格有此心愿，奴才愿意助格格一臂之力。”
　　芳宜忍住笑，心想到底是谁把这个奴才安插在自己身边做眼线的，如此自作聪明，思虑肤浅，因大怒道：“大胆。你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奉旨入宫，一切事宜，上有太皇太后娘娘定夺，下有胡嬷嬷安排，何时需要你为我筹谋？你这话若传出去，岂不毁了我安分守已的清名？你这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
　　芸竹马上跪下了，叩首伏地说道：“格格息怒。奴才只不过见格格受人欺负，看不过眼罢了……”
　　芳宜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何时说过，受人欺负的话？你哪一只眼睛见我有过不悦之色？你说这话，分明暗指我气量小，受不得委屈。你在我身边多日，竟然误会我是这样的人。枉我这般信任你。”
　　芸竹吓得不敢抬头，说道：“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还请格格原谅。”
　　芳宜想道，芸竹假伶虚俐，尤不自知，待在身旁反而安全，如若戳破了，再被换来一个心机深重之人，只怕自己无法招架，因缓缓说道：“名利场向来是是非地，何况我这次入宫，身份又极为微妙。你误解我的为人，也是情理之中。你起来吧。”
　　芸竹才慢慢起身，说道：“格格为人宽厚，是奴才眼拙。”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正殿里走出来纹苑身边的一个丫头叫蓝锦。芳宜、和秀和海瑛的宫女都是内务府调配的，只有纹苑一个人带了身边的丫头。蓝锦直接朝西配殿走过来，芸竹惊异地问道：“格格。这蓝锦是朝咱们殿里的来的吗？”
　　蓝锦果然是来到了西配殿，恭敬地给芳宜行过礼之后，说道：“我家格格见芳宜格格身子单薄，今日又在寒风中站了半日，生怕身体有恙。特请温太医为格格把脉。知道素日格格不喜与人攀缘，不知格格可否接纳好意，方派让奴才过来请示。”
　　芳宜笑道：“纹苑姐姐有此美意，我岂能辜负？”
　　蓝锦解释道：“不过现在温太医正在给格格请脉，暂不方便过来。不知格格可否略等片刻。”
　　芳宜为难道：“这个……”
　　蓝锦抬起头，不解之中带着些许警惕。
　　芳宜她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我见太医的随从正好在门外闲着，不妨就让他来给我请脉如何？”
　　蓝锦本以为芳宜会有意外的不情之请，没想到竟是如此屈尊降贵的要求。她想起纹苑平时对芳宜的评价“罪臣之女，上不得台面。”果真如此自轻自贱，因说道：“既然如此，奴才给格格领过来便是。”
　　蓝锦随即把那位随从领了过来，那名随从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骨骼清瘦，似有书卷之气。蓝锦一直在一旁等着，似有所待。芸竹看在眼里，知道她正等着领赏，但因刚刚才受了训斥，不敢多有举动，只当没有看到。
　　芳宜并没有理会，只问那随从道：“敢问太医名讳？在太医院任何职位？”
　　随从恭敬地答道：“微臣龚玉年，在太医院做太医副使。”
　　蓝锦见芳宜并未有打赏之意，便悻悻地说道：“奴才告退。”
　　芳宜笑道：“慢走。”
　　蓝锦出门后不久，芳宜忽想起什么，对芸竹使了个眼色。芸竹会意，忙取出来一个锦囊跟了出去。
　　芳宜从窗户里看着外面。出了门，外面人多眼杂，那锦囊断不能直接就送的，芸竹肯定得先寒暄一番。果然两人小声拉起了家常。
　　芳宜轻声问道：“龚家哥哥，辛家姐姐最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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