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少女萌无常

　　“真的，真的……”盛夏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那不是她的幻觉，那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惨象的预言啊。她后退两步，突然转身往远处跑去。

　　夏卮言脸色惨白，双手渐渐收紧。顾天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未央，轻声说了句我“有事先去忙了”便悄悄走掉。

　　很快两辆救护车驶来，医护人员将伤者抬上担架。人们渐渐散去，除去地面上那一大滩刺目的血迹，一切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夏卮言垂下眸子，半晌才轻声道：“我这人没什么好的。”
　　说完自己也有些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也许是车祸的血腥带给他太大的震撼，生命本就是一个脆弱的东西。

　　夏卮言能看见鬼，也是始于一场车祸。那年他七岁，在等待红绿灯时，一辆酒驾汽车将他撞飞两米远并碾碎他新买还未开封的鱿鱼干。索性医院检查出的结果没什么大碍，只有轻微的视神经受损，还附赠开天眼功能。

　　后来，每当夏卮言望向黑暗的角落，或者呆呆地出神时，总能看见隐隐约约的黑色影子，或哭或笑地看着他。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妈妈一人，可是没过多久妈妈便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
　　从此他便憎恨起这项能力，顺便也憎恨起了自己。

　　他学着怎样融入集体。可他的微笑是假的，温和也是假的。他用微笑来保护自己，因为他很害怕，怕那些不祥的能力。

　　黎未央的眉头渐渐蹙起来。我这人没什么好的，所以请你不要喜欢我，是这个意思么？
　　他以为她会在乎这个么？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好的。”黎未央突然道。
　　夏卮言讶异地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只听她接着道：“但是我也不好，这世上没有人完美，请你记住这一点。”所以，即使你有不完美的地方，也不妨碍我继续深爱着你。
　　夏卮言愣愣地凝视着她半晌，直至清秀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来。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柔而干净的少年，认真、美好，深受少女们的喜爱。

　　“希望那个人平安。”他轻声说。
　　“嗯，希望他平安无事。”黎未央也道。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顾天茗在街口已经转了三圈了：现在到底要不要回去？回去的话会打扰到阿黎和夏卮言吧，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们两个单独接触；不回去的话，以他俩那温吞性格，估计又要冷场……怎么办啊，真是急死了。
　　她悄悄移到一棵大树后面，朝夏卮言他们望去——不出所料，果然冷场了。

　　黎未央偏过头，默默凝视着少年的侧脸。温热的风扬起他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来，她忽然胸口一窒，回想起初遇的时候：
　　纷纷扬扬的大雪，耀眼夺目的白，裹着狐裘的少年脸庞和嘴唇都冻成青白色，可那双眼睛还一如星子般明亮。
　　再等等吧，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勾阑，不能再等了！个人、那个人他——”盛夏急促地喘息着，从喷泉广场一路小跑回到家里，还没有休息片刻。
　　勾阑皱着眉头替她顺气：“不着急，慢慢说。”他的指尖很柔软，冰冰凉凉的，盛夏在他的怀抱里停顿了片刻，突然清醒了一大半。

　　她退开几步，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喷泉广场有一个男孩子，那时我似乎产生了幻觉，看见他被车撞……结果他真的……真的……”
　　她把脸埋进手里：“我好害怕……勾阑，是我的错吗？”

　　“不是盛夏的错，不要内疚，”他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道，“真的不是。”

　　盛夏渐渐冷静下来，还好有他在，自己才不至于每次都惊慌失措。毕竟，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晓自己秘密的人啊。勾阑于她，便是一个犹如知己和导师的存在吧。

　　一定是这样。

　　勾阑缓缓开口道：“有时，将死之人也会留下预兆给在世的人们，要他们帮自己完成未了的夙愿。”他顿了顿，又问，“所以，你可以带我去那个喷泉广场吗？”

　　“好。”

　　两人一路沉默，步履飞快。直到经过一面橱窗时，盛夏才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是那么得惨白。而撑着朱红色油纸伞的白衣无常此刻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一经对视他便讪讪地移开了视线。
　　盛夏刚想开口，手心蓦地一片冰凉。勾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要害怕。”他的指节修长而分明，煞是好看，由它们传来的凉凉的温度犹如初夏的夜晚一般。

　　盛夏点头微笑：“我不害怕，真的。”因为有你在。
　　他像一条冥界的暗河，并不十分惊艳，却能静静流淌到人心田里。

　　当他们赶到时，人群早已散空了。这座城市的节奏并不会因为小小的意外而打断，那一滩刺目的红色仍旧静静地印在地上，等待风沙的掩埋。

　　勾阑注视着地面低声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盛夏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
　　这时身后一个空灵好听的声音突然传来：“无常使大人，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盛夏猛地转身，只见那个黑衣的少年正立在他们身后。若不是身体手指和双脚微微透明，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生者一样。

　　盛夏躬下身，认真地道歉：“对不起，那时我看见你——”

　　少年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没想到，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遇见了你。”
　　“我被那恶灵纠缠，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嘉因本来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学生,也许会成长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度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一生。
　　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事。

　　那天嘉因离校的时间有些晚，路已经全黑了，他独自背着书包，只想快点赶回家里。

　　“嘉因，嘉因……”街道的一角，有人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这么晚，谁会喊他呢？他没有理会，心想如果走得再快点，或许还能赶得上综艺节目的重播
　　这时一阵昏黄的风吹来，嘉因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只听那声音再度响起：“嘉因，嘉因……回头看啊……”

　　如果当时嘉因知道，有一种邪恶的怨灵会徘徊在深夜的十字路口等待自己的猎物，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绝不会回头看那一眼。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漆黑色长风衣，石膏般惨白而坚硬的脸，，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猎刀，悠然地向他缓缓走来……

　　盛夏听得入了神，连挎包滑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嘉因抿了抿唇，继续道：“他看见我了，我很确定。那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拼命地跑，因为如果停下来就会被杀死……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然而事情没有结束。”

　　“没过多久，我便发现自己常常出现幻觉，有时候看见卫生间门口悬浮着的人头，有时候看见浴缸里的水变成了一盆鲜血……他一直没有放过我。”

　　“之后我便在喷泉广场遇见了你，直觉告诉我，你和别人不一样，然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不过也没有机会再知道了，在遇见你的两小时之内，我就出了车祸，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嘉因叹了口气缓缓道：“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为了补作业留在教室里这么晚，而且还错过了最爱看的综艺节目。”
　　勾阑嘴角抽搐：“这好像不是重点罢。”

　　“我也不会因为不舍得零花钱而放弃那个汽车模型。”
　　“……”勾阑已经拉着盛夏准备走了，盛夏回过头讪讪问道：“能告诉我你最爱看的是那个节目吗？”

　　走出了好几米，只听少年突然叫住了他们：
　　“其实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无常大人，你可以为我超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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