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基 白昼永夜

　　沉香宽木床上，一个人静静卧着。Thor侧卧在床上，枕在Loki的枕头上，躺在他的床上，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抚着枕头边有些起皱的深色床单。
　　这张床Loki前不久还躺过。在这张床上Thor很久以前和Loki一起相拥入眠。
　　Thor偏偏头，将半张脸都近乎埋进枕头里。
　　那个人的气息好像还存留着。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在Thor的鼻间酝酿的越发刺鼻，刺激得他红了眼眶。
　　太安静了，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Thor不敢想，不愿想，脑海里还是浮现出这个房间里，Loki独自一人坐在床上，陷在一片黑暗里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你，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呢。

　　Loki说，Thor，不能否认我爱你，给我一个吻吧。
　　视线落在怎么也扶不平的床单上。Thor尝试着伸手压住。

　　Loki说，我会陪哥哥去约顿海姆。
　　松开手后褶皱还是存在，Thor用食指一遍一遍地压过去。

　　Loki说，是什么让你变得懦弱了？不要告诉我是因为地球上的那个女人。
　　食指与褶皱一遍遍较劲，Thor心里想，Loki最讨厌这样了，他要帮Loki把床单弄好。

　　Loki说：哥哥，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来看我？
　　Thor干脆将整个手掌都压在床单上，开什么玩笑他力气大得很，还能压不好床单么？

　　Loki说：要是以太在我身体里就好了。
　　一段时间后Thor松开手，褶皱慢慢恢复原样。Thor看着床单呆呆地出神。

　　Loki说：我是个傻瓜，对不起。
　　手指紧紧抓着床单，Thor趴在床上，将脸完全埋在枕头里。Loki，Loki。枕巾逐渐湿润，贴在Thor脸上凉凉的。
　　把自己深埋在属于你的东西里，被你的气息轻微环绕着，好像我还在抱紧你一样。

　　Thor就这样混混沌沌地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后被轻轻拍醒。他下意识抓紧拍他的那只手，从昏沉的睡意里猛然挣脱睁眼看去。
　　Fandral站在床边看着他。
　　停了几秒，Thor沙哑着声音问：“是你……什么事？”
　　“你以为是谁？”Fandral深深看着他：“能松开手么，你抓得太紧了。”
　　Thor松手，坐起来揉着钝痛的头。Fandral心里叹口气，坐到地上看着他。
　　“大家都在找你，一直都找不到。”Fandral淡淡地说：“我想碰碰运气，就到这里来看看。”
　　“嗯。”Thor低着头，努力睁着酸涩的眼睛。
　　Fandral看着Thor，他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说Thor你真的在婚礼上一走了之哪怕那不正式可是这样真的好么，他甚至想抓着大家都焦头烂额在找他而他却躺在这里睡觉的Thor的衣领，狠狠摇晃他一番让他醒过来。虽然他最终什么也没做，现在的Thor看起来消沉阴郁，完全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阿斯加德的英雄。这种糟糕的感觉让Fandral只能保持缄默。
　　终于完全恢复清明的Thor问：“你们找我干什么？”
　　Fandral心想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么，但他还是叹口气，说：“那天你就带着Loki的……”
　　Thor神色一凛。
　　他急忙改口：“你带着他走了，看起来……”
　　Thor无声地笑了笑。Fandral不知该往下说什么，闭了嘴。
　　屋子里一时陷入静默。
　　半晌后，Thor说：“Frigga和Odin有没有说什么？”
　　“Odin说，如果找到你，”Fandral看看Thor的脸色 ，说：“就告诉你，Odin等你去见他。”
　　Thor点点头，却坐着没有动。他看向Fandral的眼神逐渐聚焦到冰冷凌冽：“Fandral，麻烦帮我告诉其他人，以后这个地方，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再踏入。”
　　Fandral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他站起身，犹豫了几秒，向外走去。
　　Thor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包括Frigga和Odin，谢谢。”
　　踏出Loki的宫殿，清新微凉的风扑面而来。Fandral深呼几口气，才感到郁积在胸口的压抑抑郁的情绪散尽了。

　　Odin的神殿里。Thor走到Odin面前，恭敬地向Odin行礼。就像是一个固定的模式。
　　Odin一如既往的威严肃穆。肩膀上的百灵鸟脚踩着披风上的肩甲，天真地打量着这个大殿，和大殿里的人们。
　　“你来了。”Odin看着他说。
　　Thor说：“Fandral说，父王召见我。”
　　Odin看着Thor坚毅的，看不出情绪的脸，笑笑：“你果真成熟多了，这样的你，居然会做出把新娘和宾客扔在礼堂的事情。”
　　Thor说：“事出突然，恕儿臣不得不这么做。”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乞求宽恕的意思来。
　　“事出突然？”Odin一动不动地笑了：“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借口的？”
　　“这不是借口。”Thor也笑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爱的人是谁。所以我不能继续完成这个婚礼，所以我不得不去找他。”
　　“你爱的人是谁？”Odin眯起眼看他：“Loki么？”
　　“是。”Thor脸色丝毫不变。
　　“荒唐。”Odin冷笑。
　　“哪里荒唐？”Thor的语气平稳，反问句在他那里变成了陈述句般镇定：“我和Loki的事，从未妨碍到任何人，又怎么会荒唐？”
　　Odin静静的说：“你说你爱的人是Loki，但你当初跪在这里求我让你忘记他，后来你在这里对我将他打入天牢的决定不置一词，然后你请我成全你和Jane。现在，你又因为Loki的死来怪我？”
　　当年的事是一根坚韧的绳子，绑起了Odin和Thor。他们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起完成了这件事。事后他们都如愿以偿，只是多年后他们没想到这件事又翻出来，这根绳子还在，勒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午后。Thor狼狈的跑入这里，跪倒在Odin面前。
　　众神之王很明白是因为什么，但是他不发一言，等着Thor开口。
　　Thor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呜咽，断断续续说：“父王，放过我们吧。”
　　“我以为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Odin淡淡道。
　　所有的事情都在阿斯加德君王的掌控下，Odin能洞察万物，掌握万人。王宫里有悖伦理，兄弟相亲的事，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一个月前Odin单独召见了Thor，表示自己的知情，然后告诉他为了阿斯加德储君的未来，他将送走Loki。
　　当时的Thor立刻表示一切都是自己主动，Loki没有错。最后面对不肯改变主意的Odin，他哀求给他时间他会离开Loki，两人之间将恢复以往。
　　那时的Odin不可否置地点点头。
　　而现在的Thor却表示他无法兑现承诺。
　　“我没法，我做不到。”Thor的手死死抠住大理石地砖的缝隙，他不能抬起头来，抬起头，Odin就能看到他满脸的泪水。
　　Odin看着他越发成熟的后背，叹息：“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已经融入我的生命了，”Thor抽噎着说:“爱他对我来说，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放不下。”
　　Odin摇摇头：“你会害了他。他将会离开我们，离开他热爱的阿斯加德。”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埋藏在心底的疑问终于破口而出。
　　“因为你们是兄弟，我不允许我的儿子们做这样的事。”Odin直直地看着他。
　　Thor哀求：“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么？”
　　“没有。”Odin闭了闭眼睛说。他心里想着，如果你们要恨我，就恨吧。
　　Thor的神色却坚定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父亲，请让Loki留下来，他热爱这里。”
　　Odin起身想离去。
　　“我自己忘不掉，您可以帮我。”Thor的语调僵硬，“您什么都能做到，不是么？”

　　“我当时就告诉你，”多年后，Odin看着Thor说：“咒语非死不解，是你坚持。”
　　“因为我不想他离开，我不想让他失去他深爱着的一切。”Thor看着Odin：“当时的我想的是，哪怕我忘了，我们也还在一起，我还以哥哥的名义对他好。而在我临死时，我能记起来，带着我这一生最珍惜的记忆走。就算Loki先离开，这世上也还有人怀念他。”
　　“我们都会怀念他。”Odin的声音大了起来。
　　“你们不会。”Thor紧接着说：“你和母后，你们明明知道我和Loki不是亲兄弟，却还用这样的理由将我们分开。你们明明知道我们相爱，却任由我伤害他，任由他离开。”
　　“所以你觉得一切都是我和Frigga的错？”Odin只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木然地问。
　　Thor站在大殿里，他的声音回荡着：“不，以后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选择忘记我爱他这样一件事了，而你们从来只是在旁观着。”
　　在他忘记后的一切，Thor愚蠢而单纯的幸福着，而Frigga和Odin每天看着日益阴郁的Loki，看着两人间日渐增大的隔阂，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然后，Loki一步步离开了。
　　“我将一如既往承担起储君的责任，为九界，为阿斯加德而奋斗牺牲。只是父王，原谅我，我再也不能按照你要求的去做任何事了。”
　　在Thor离开大殿的时候，Odin看着他儿子远去的背影，耳边响着这些话。

　　“Thor！”走出大殿后，Thor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Thor回头，看着Jane。Jane一步步走近他，最后停在一个疏远的位置上。陪她的Natasha在远处看着他们。
　　“我听说，Loki死了。”Jane静静看着他。
　　Thor微微皱眉，说：“是。”
　　“你要离开我了么？”Jane问。
　　Thor点点头：“对。”
　　Jane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她说：“婚礼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
　　Thor沉声说：“那时候，我刚刚想起来，我爱他。”
　　“那你不爱我么？”Jane向前几步，仰头看他。
　　Thor看着她，说：“我爱你。”
　　在Thor忘记以前的那段日子里，他的确爱上了Jane。Thor想，我现在也是爱着Jane的，只是当他记起他与Loki的爱以后，那汹涌而来的感觉已经淹没了其他一切。那时候他心底里因遗忘爱而产生的巨大的空洞因为Jane的出现而正好有所弥补，而那原本应该在他心里的Loki就站在两人身后，冷冷看着他们。他无法再带着有Loki的回忆，心安理得的幸福下去。就像他不能深爱着Loki，伪装着给Jane幸福。他给不了。
　　“我爱过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是Loki不一样，他是我的生命。”Thor说：“很抱歉，这世上有一个人，你可以为别人而开心难过，却只能为他生不如死。他是你无论如何不愿失去的。你会找到这个人的。”
　　Jane终于忍不住，她扑到Thor怀里哭着问：“这个人不能是你么？我不想再找了啊。”
　　Thor任她抱着，终于抬手拍拍她的后背，说：“对不起，这个人，对我来说，是Loki。”
　　Jane哭的上气不接下气。Natasha站在那边神色复杂的看着Thor。
　　而Thor像一棵松树，装着满心风霜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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