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深井冰

　　Jackie死命盖着杯口，音乐声太大了，他凑到我耳边大声喊：“你不能喝酒！”
　　我把他推开，我找到这儿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了，满身酒气。我端起杯子，嘴唇刚接触到里面冰凉的液体，就被人一把夺走。
　　“你他妈有病啊！”我只是想醉一下，让这一晚快点过去！
　　Jackie把酒杯扔回吧台后面，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往我身上贴，嘴巴还往我脸上凑：“金先生说了不能让你喝酒！你要害死我吗？啊？！”
　　我俩姿势太过于亲密，吧台左右都往这边看，还有人起哄，“哟，搅基啊！来啵个啊！”
　　“我艹你妈！”Jackie回身就给了一拳，打完了还上脚踹。
　　那人被打愣了，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又挨了一脚才蹿起来，两人扭打在一起。
　　我在后面拽Jackie的衣服，旁边也有人过来拉架，很快把俩人分开了，但污言秽语的人身攻击还在继续。
　　我后悔死过来投奔他了，本来以为能放纵一下，结果却摊上一个大醉鬼！
　　吧台里一个调酒师跟他认识，拍着我肩膀冲我喊：“哥们！你先把他弄走吧！他再闹要被清场了！Understand？”
　　我真想把他撂那儿不管了，可，好歹也是我的经纪人……我只好连拉带架把他弄出酒吧。
　　还没到晚上九点，夜生活都没开始，我却蹲在路边上，旁边还有一个死狗一样的家伙。这会儿我不可能把他弄上车，万一他吐到里头……崩溃，我还是别想了！
　　Jackie抱着路灯柱子坐在地上，嘴巴里发出几声呕吐的声音。我想了想，跟旁边贩售机买了瓶水，拧开盖子塞他手里，他喝了一口，然后开始稀里哗啦狂吐。我拼命压着他的头好让他不吐到自个身上。
　　他吐完了，清醒了一点，呆呆地看着路面，问：“我怎么跟外面啊？”
　　我说：“被人丢出来的。”
　　他傻了吧唧地问：“为什么？”
　　我回：“因为你丢人了。”
　　他念叨：“哦，丢人了，所以被人丢……”
　　我拍拍他脑袋：“你坐这儿清醒会，我把车开过来。”
　　他大眼睁着，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我果断抬脚往停车的地方走，结果没出两步，大腿一下被人抱住了，我默默挂上墨镜……没辙，旁边都开始有人围观了。
　　“你别走！”他喊得撕心裂肺的。
　　我简直想一脚把他踹垃圾桶里去，我掰着他的脸吼：“你他妈看清我是谁了吗？！”
　　他眨了眨眼，半天特别无辜地咦了一声：“怎么是你啊？”
　　“那你他妈松手啊！”
　　他松了手，我继续往前走，一迈步又被抱住，我差点一头栽地上。Jackie跪我脚边，别提多可怜了，小小声说：“别扔下我一个人……”
　　旁边好几个拿手机拍照的了，我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实施暴力，只好暗地薅他头发：“fuck you！那你倒是站起来啊！”
　　近一小时后，我才把他扔到酒店的床上，我还没开车走过高速夜路，Jackie又是这个状态，我委实有点怯，只能找家酒店check in。
　　我把空调换气打开，浴室的排气也打开，可房间里的酒气还是越来越重。
　　我去冲了个澡，出来坐到窗户边的沙发上，手机上有沈君谦发的短信，还有他打的电话，我没有听到，也就没有理会。思绪飘远的时候，身后的Jackie乌里乌涂地叫出一个名字，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他问，你为什么要走啊……
　　再睁眼，眼前已经天光大亮，我在沙发上蜷了一夜，腰膝酸软……Jackie张着嘴还在睡，我咬牙切齿地把枕头摔在他脸上。
　　我洗漱出来，他终于醒了，拿着手机在讲电话，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
　　“谁？”
　　“陆什么？”
　　“您打错……等等等等会！！！”
　　“哈哈……island是吧？”
　　“酒店啊，他洗澡去了。”
　　我猛地看了眼我放手机的地方……不见了！
　　Jackie见我出来，抬手把手机递过来，表情很讨好：“呵呵，有人找你，叫沈君谦……”
　　我那一瞬间简直想把他活撕了！你为什么要接他电话！我就是要他愧疚到死！看他今天晚上怎么跟我解释！！！谁他妈叫你手快！现在理了他，我晚上还端得起来吗！
　　他歪着头看我：“你不想接吗？”
　　艹你爹！你说这话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把话筒捂起来么？！我劈手把手机夺过来，冷冷地喂了一声。
　　那边儿沈君谦的声音比我更冷，他问：“那是谁？”
　　我愣了一下：“什么那是谁？”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跟你一起在酒店过夜的男人是谁？”
　　我又被他气笑了，我问：“怎么？你觉得我为了气你，就随便找个男人上床么？！”
　　他说：“我不是——”
　　我没有等他说完，继续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又不是gay，就算找人上床我也要找女人好么？而且，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么？一面说着只要我一个，转头又跟别人在一起！你居然还质问我？你有权利质问我么？！”
　　“陆岩……”
　　他叫我的名字，但我现在根本没法控制自己：“那时候是我不对！是我侵犯了你！一开始跟你在一起我确实是因为愧疚！可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只有你一个！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没有别人！沈君谦，如果你做不到，就他妈早点告诉我！别让我这么难受！如果你要玩，那我就陪你玩！我脱光了让你上回来！求你别拿感情吊着我！F——”我想骂脏话，可在没什么理智的状态下，我竟然奇异地忍住了。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我摁断了，把手机扔到床上。
　　Jackie坐那儿惊恐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没看过吵架啊？！”我冲他吼。
　　“不，不是……”他磕磕巴巴地说，“你还有男朋友……那金先生，他不知道？”
　　我突然发现他有时候跟穆晔一样傻，我的一腔怨气全都对牛弹琴了！我说：“是啊，你要跟他告密吗？”
　　他埋头想了一会，然后一脸严肃地抬起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喝过吐过的好兄弟了！”
　　怎么办，我好想打死他。
　　回程是我开车，Jackie坐在副驾驶一颗接一颗地抽烟，冷不丁冒一句：“我觉着吧，你还是好好跟着金先生吧……”
　　“为什么？”我顺口问。
　　他没回答我，倒是提了一个新话题：“你知道我怎么认识金先生的么？”
　　“不知道。”我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我那时候还在上大学，晚上在酒吧做兼职，从外场做到内场，从服务生做到调酒师……那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啊……我那时候也觉得自己很牛X，每天都有很多妹子主动约我，感觉人生就该这么带劲！直到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玩浪子回头啊？”
　　“是，也不是。”Jackie又点了一支烟，“我确实很喜欢她啊，不过她不喜欢我。我从来没试过追女孩子，认识她之后，真是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但，就是不管用啊！我本来觉得自己挺好挺帅挺能招小姑娘喜欢的，到了她那儿，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想起他昨晚上那句醉话，我现在可一点也不想听悲剧故事，于是我说：“打住，你不是说金先生么，扯你妞儿干嘛？”
　　他瞪了我一眼：“你就不能让我说完嘛？我还没跟别人说过呢！”
　　我拍着方向盘：“你难道不觉得跟一个可能要失恋的人讲爱情故事不道德么？况且他还在高速上开车！”
　　Jackie一下闭了嘴，过了一会才说：“我们没在一起……还有，金先生是个好人，你真的不应该骗他。”
　　我想跟他解释，我跟king没什么，可我也知道他不会相信。没什么金先生会对你这么好，别逗我了，他肯定会这么说。
　　进了N城，我先把Jackie送到他住的地方。转回沈君谦那处房子所在的小区，我突然不想上去了，我往king酒吧的方向开，但是只开到路口，我就不得不打盘往回走，我想起那房子里除了我跟沈君谦，还有另外一个活物，Bambi。
　　沈君谦以前怎么照顾它的？带着它两地跑么？我费解。
　　打开房门，Bambi喵喵叫着跑到我身边，扒拉着我的裤腿，也许是以己度猫，我仿佛从它的叫声里听出被遗弃了的委屈。我抱着它，走到厨房给它开了两个猫罐头，它趴那儿吃得呼噜呼噜的。
　　下午四五点钟的阳光还很强烈，穿过百叶窗照射进来，明明暗暗的色块从流理台一直漫延到我的脚边，像是时光的琴键。我无聊地蹲坐到地上，手指伸在明晃晃的光线里，我想起有个叫Nicole的姑娘曾经问过我一个傻问题。
　　那时候我陪她去电影院看哈7，开场前她突然问我，如果只能学一个咒语，你会学什么。
　　不怎么记得剧情的我根本说不上来，直到影片开始，赫敏念出那句，Obliviate，一忘皆空。
　　哎，可以对自己施咒么？
　　你自己试试。
　　我不会怎么试？
　　你觉得我会？
　　……
　　我们是好朋友，直到有天早晨她对我说，“陆岩，你就是一混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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