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如此沉寂

　　放在桌上的报纸。
　　黑色的标题。
　　“十七岁少年工厂杀人？！”。
　　接着是一整个版面的报道。最后提到考虑他及时自首法院将判其无期徒刑，并决定对少年的家族关系保密，不会影响到他家人正常的生活。

　　萧暮望向窗外，连续几天的阴雨天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潮湿起来。
　　他想起刚才对女生说的那句“我恨你，给我滚，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心里不知为何疼得厉害。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宸，你会原谅她么。
　　正因为那么深地喜欢着她，所以我才没办法原谅她让你从我生命里就这么消失掉。
　　我什么都没有，仅仅只剩下你了。所以一直为你努力着。
　　可是为什么。
　　你明明说过最怕我寂寞的。

　　安静的墓地。雨水淋湿了整个世界。
　　女生靠在白色的墓碑旁，轻轻触摸着照片上男生微笑时线条柔和的脸。
　　“宸···被恨了呢·····明明知道会被恨还是把真相说了····你要是在的话一定会说我傻吧····可是我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恨吧。”雨水沿着刘海狼狈地滴下来，奚子郁的笑容说不出得苍白，墨黑的眼底蒙上一层水雾般模糊的忧伤。
　　“宸····我好累。”
　　“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宸····教我做物理吧。”
　　“宸····放学还是要送我回家呢。”
　　“宸····子笙很快会回来了。”
　　“宸····我不会幸福了。”
　　自言自语之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慌忙地抬手擦掉。
　　-----还好在下雨，所以就算哭了你也不会看到的。
　　所以没关系呢。

　　雨还是越下越大，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韩子笙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女生抱着身体安静地靠在墓碑旁，就算全身都湿透了还是扯着嘴角温柔地笑。渐渐地，大概是累了。她闭上眼睛终于不再开口。
　　伞从手里滑落。
　　男生站在倾盆的大雨里忘记了躲避。

　　为什么。
　　为什么我用了一年的时间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对不起。
　　是我擅自离开才让你遭遇如此悲伤。
　　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我打死都会留在你的身边。我真的不够好。
　　总是自以为是地为你编造着天真的谎言。

　　一望无际的海面。薄凉的夕阳倒挂在不远处，像是伸手就能触及。
　　奚子郁疲倦地靠在男生肩上。
　　她伸手在空气里虚无地握一握，然后重新摊开，“知道么···子笙。以前我一直在想，当所有的过去都成为过去的那时候我还能剩下什么·····或者一切结束后的尽头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我剩下的只是自己的身体，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而我一直想要的答案也成为了永远的谜团。”她的手指在傍晚的光线里被勾勒得很纤细。
　　“笨蛋，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韩子笙语气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累····”女生将头抵在男生温热的胸口，轻声呢喃，“如果我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韩子笙沉默，然后目光望向昏黄的天穹，“陪你一起死。”
　　-----陪你一起死。
　　如此平静的语气，就像早就想好了的一样。
　　“我要把你一个人丢下你会不会恨我？”女生闭着眼睛继续问。
　　“会，而且会恨到极点。”
　　“可是我没办法再被人恨了呢····所以子笙，我死都不会把你丢下的。”奚子郁伸手抱住男生，笑容温柔，“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呢。我是这么喜欢你。”
　　她靠在男生的怀里，然后将匕首抵进他的胸口，血瞬间染红了韩子笙浅灰色的棉布衬衣，他酒红色的发在潮湿的海风里被吹乱，墨黑的眼底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他伸手揽紧女生的肩，“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想我迟早会为你的这一句喜欢付出所有的代价，所以一点都不觉得悲伤。

　　如果你难过，我就会跟着一起难过。
　　如果你孤单，我就会比你更孤单。
　　如果你哭泣，就请你躲在我的怀里掉眼泪。
　　如果你累了，就让我和你一起疲惫。

　　似曾相识的温情。
　　就像天亮前才说出口的晚安，带着迟来的温暖。

　　男生闭上眼睛，低头亲吻她素黑的发，“喜欢你，真的。”
　　“我听到了。”
　　女生熟悉的回应，甚至将匕首拔出来时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得温柔。韩子笙在潮湿的空气里安静地抱紧她，直到最后的力气也消失在臂弯，回忆终于变成完整的空白。
　　海风还是不停地吹过来，带着咸咸的气息，如同眼泪的味道。
　　“我就在这里，永远都不会让你孤单了。”
　　奚子郁将男生单薄冰凉的身体拥在怀里，安静地透析着自己每一寸的温度。男生微弱的脉搏渐渐随着遥远而漫长的心跳一起融合进虚无的黄昏。
　　“····请你····活下去好不好·····”他抬脸，优美的唇角扯起忧伤的弧度，然后眼泪掉下来，“对不起····到最后···还是给不起你任何···任何的幸福···”
　　-----我生命里的温暖就那么多却全部都想要给你。
　　“嗯，和你活在相同的世界。永远。”女生在凛冽的风里笑着颌首。

　　知道么。
　　幸福就像此刻的落日一样，看起来触手可及，却总是隔着太过遥远的距离。
　　我曾经如此天真，直到最后才知道不过是一场悲伤的梦境。

　　结束了等待与追寻，然后在回忆的罅隙里回首，终究一无所有。

　　-----海潮声瞬间覆盖了所有寂静的呼吸。
　　-----过往的时光都被急剧地倒灌进最后的迷局。
　　-----崩裂的章节带上无法回归的美好重新编写进残缺的未来。

　　悲伤，如此沉寂。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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