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生

　　冬季是个困乏的季节，杭州的冬天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冷还是冷，就算有些雪，也很快就会融化。
　　吴邪觉得自己颇为难受，头昏脑涨的，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尽管只穿着校服，她还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魅惑气质，当然不排除天师修炼蛊惑一术的可能性。
　　对面的女人抹了抹小嘴，心满意足的站起身：“这顿你请得值了，吴邪，你的口味跟我还挺相像，味道还挺不错。”
　　“纠正你一下，这顿是小哥请。”他撑着下巴，指了指身旁那个望天的人，又指了指空盘子，“宁小姐，吃完了可以说明来意了吗？如果还是来奉命杀死我的话，先结账，后算账，这是我们杭州人的本质。”
　　被称为“宁小姐”的人难得焦虑的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吴邪，你就不能好好的听我说一句吗，不就是追杀你顺便揍到你浑身伤？天师的话受伤很正常吧，没必要一直针锋相对。”
　　吴邪却觉得很无语。说来可笑，这人先是莫名其妙的出来扬言要将自己杀死，最后他狼狈的逃了，从此再没单独出去过。本以为这事就揭过一页，但没想到她还是穷追不舍，誓要奉上司之命将吴邪杀死，还说会留个全尸——
　　这样的情况下再让自己请吃饭，不觉得违和感很强吗？吴邪扭头看窗外的风景，把那人直接给无视了。
　　冬日的风景实在是比不过春夏秋三季，即使是凌寒独自开的腊梅，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只有在极偏僻的地方或许可以看到一两棵腊梅树，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怒放却无人去欣赏它的美丽。想起来，那闷油瓶院子中就种植着一棵腊梅树，吴邪对此是情有独钟，或许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花，有种暗淡而馥郁的香，让人心旷神怡。
　　记忆开始往过去回溯，他想起来自己当年在北京时，和小花折海棠玩的场景，也就是那时自己和他订下的所谓婚约。想的时间久了，记忆就越发清晰，他可以依稀的记得自己爬上树折下了一枝海棠，然后别在小花的发间。
　　那时的小花可漂亮了，戴朵海棠点缀着，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看得吴邪出了神，甚至还大胆的去和对方告白。
　　然后，还有齐羽帮自己准备的，情书。自家哥哥的文笔不错，字字珠玑，感觉擅自改一字都是给它添污点。或许是齐羽自幼爱读书的缘故，写的瘦金体和哪怕是现在的自己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小花拆开来看，扑哧一笑，然后点头答应下来，含笑着说要吴邪哥哥娶他，当时齐羽还和自己好好的庆祝了一番，也许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小花是男的。
　　一旦想起齐羽，吴邪就觉得依然挺难过的，虽然现在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早就释怀了，可一听到这个名字却还是忍不住想哭。但他一个大老爷们的，眼泪岂是说掉就掉，最多就是心情郁闷罢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宁姑娘已经等了自己一个回答许久，神色稍显不耐，那闷油瓶仿佛到了一个修炼的境地，依旧淡淡的看着有繁杂纹路的天花板。
　　“宁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拐弯抹角不是我的风格。”
　　那人像得到解放似的，松了一口气，开口说：“你也知道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面，强势和强势的联系，我一开始以为你属于弱势，不过最近对你改变了看法，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的顶头上司，裘德考结盟？”
　　不等吴邪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然我们不会亏待你们一分，细节我是管不着了，如果你答应，我可以现在带你去见他，并且商量好一些事情。报酬肯定是有的，不要钱，上等的符咒或者法器也可以随便挑。再是不济，若是你们帮了大忙，要一颗用来保命的丹药，那种九死一生也能安全而归的，我们也会帮你弄到。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那专心望天的闷油瓶忽然像有了神智一般，低下头来看着对桌势在必得的女人，伸手拦了一下吴邪，沉声道：“不必了。”
　　这回吴邪也愣了，推了一下张起灵：“哎？你跟她有仇吗？怎么不考虑一下就直接给拒绝了？不是说男士都要有绅士风度？”
　　“裘德考的队伍是外国人，想要实施的计划不止一星半点，为他卖命不但一点好处都没有，还可能会倒贴。”张起灵摇摇头，平淡的语气好像在说家常事，“而你们队伍的目的，想必第一步就是得到双鬼玺，好让某人的计划全盘崩塌。”
　　他话匣子一开似乎就停不下来，继而又道：“双鬼玺分别是开启或关闭长白山的青铜门和墨脱的青铜门，而这两端的联系就是终极。裘德考想要达成一个目的，就是阻止某人将神器碎片拼合在一起。他想自己完成复原神器的计划。”
　　吴邪难得一见张起灵爆字数，极为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给个疑问句：“神器是在青铜门里的终极？那是什么神器？为什么要复原？”
　　“在几百年前，位于青铜门的神器就碎裂成两块，不知道在何处。现在国家动荡有一部分也是因为神器维持的稳定性消失了，导致了战争。例如美国2003年攻打伊拉克，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他们多疑。”
　　“而复原神器的代价不是一点，裘德考想收集全世界顶尖的天师或妖，通过丰富的报酬让他们为自己卖命。而且神器的碎片不知道化成了什么，有可能就在这片土地下埋着的骸骨，就是碎片之一。”
　　“不可能！”对桌的人沉不住气了，拍案而起，“神器一共只碎成了两块，若随随便便埋藏在杭州的土地，杭州还能存在吗？早就毁灭了！”
　　张起灵啜了一口清茶，氤氲的热气熏得眼前一片模糊，“神器有自己的意识，可以自主隐藏能力，不对所在之处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也许是真的累了，平日沉默寡言惯了，现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了，站起身准备结账走人。对方见状塞给吴邪自己的名片，吴邪看了一眼，夏宁，名字有点奇怪。
　　张起灵再次看了夏宁一眼：“你上司的目的是复原神器，殊不知神器分为两个意识层，就像两个人一样。所以，想取得他们的信任，以你上司的方式诱惑，显然会把你们的关系闹得更僵。”
　　说完，他从吴邪手中取过名片，投掷进了垃圾桶，牵着后者的手离开。
　　吴邪整了整围巾，还未说话，身旁人就轻声道：“吴邪，以后别轻信别人，有的时候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
　　“时间在这件事情上不起作用。”
　　吴邪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闷油瓶说了那么多话，以至于他还数不清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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