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琥锦

　　照样按时第一个起床，坐在床上，回想夜里是否有过不该有的梦境，将自己的记忆搜索一遍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好像没有做过梦耶，或许是昨天太累了吧。
　　学习再次成为生活的主要部分，也不再想那夜的梦。
　　有些事是我们不愿回忆，有些事是我们刻意忘记。
　　如以往般心平气和地上过两天课后，又到了回家的时间。
　　车上，我还是靠窗而坐。看着窗外，心中却不如以前回家那样高兴。不是离家久了，对家人的感情淡了，而是在想到晨昱现在怎样了时，又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记忆的边缘，然后心绪无力地被卷进那夜如漩涡般的梦中。
　　我有点不愿回家，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晨昱。尽管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梦，是虚幻之境，并不能将其放入现实之中，但内心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颤动。
　　车停了，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往日肯定是会加快脚步的，因为我知道晨昱会在那片小树荫下等候我，而我也不愿让他久等。今天慢走，也是因为我知道晨昱就在小树荫下，但这时却想不要见到他。
　　心神凝重地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哥哥！”
　　我抬抬头，看见了挂着笑脸的晨昱，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我没应他，快速走了上去，他拉住我的手腕，傻傻地笑着。
　　尽管我们牵手不知道有多少次、多少年了，但这一次我却很在意这次的牵手。不知是因为被他牵习惯了，还是我平时没有太在意，我已经记不清他何时开始没再与我十指相扣，而只是握住我的手腕。
　　或许我们都长大了，再像小时候那样手牵手已经“不成体统”了吧。
　　我很享受他手掌里贴心的温度，不烫，不冷，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仿佛会在人心冷落时给你暖意，在内心暴躁时让你平静。
　　“现在学习怎么样啊？”我的头微微低下，看着脚下的路，不敢与他直接对视，随便问了他一个问题，不至于相隔几天后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还好……吧。”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那个“吧”字把他这句话化作了一句似答非答的语句。
　　我当然知道他的学习成绩怎样，只是我也不知道此时该跟他说些什么。再说他现在也要结束他的小学生涯了，问问他的成绩也是做哥哥的应该关心一下弟弟所要做的事。
　　“什么叫‘还好吧’？”我打趣问道，想缓和一下氛围。
　　他望了望我，眼里有种想抽我一顿杀意——我是明知故问，故意在这里挑出他的弱处。
　　当然我并没有刻意去揭他短，只是他想多了吧。我知道他并不会因此而生我的气，在一起这么久了，虽然我平时很少问及他的成绩，但还是会偶尔辅助他的学习。
　　“我就是觉得你要上初中了，想问你最近学习怎样。”我找借口般地说了一句话，但其实真没找借口。
　　“跟以前一样，有点学不进去。”他语气很轻，有点胆怯的感觉。
　　“没事的，你平时文静，又不惹事，最后再努力一下，还是可以有很大进步的。”我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如今他也开始长个了，十二岁的少年，五官和骨头都开始长开，青春的年华，在他的身上散开。
　　“嗯，”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还是觉得有些跟不上。”
　　“哎，怎么是天妒英才呢？长得这么俊的一个人，又不惹是生非，老实踏实，脑子怎么不好使呢？”我轻轻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哪有啊，哥哥长得不也是挺俊的吗，怎么成绩这么好？”他看着我笑了笑。
　　哎，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我讲这样的话，这个“俊”字，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被别人夸过我。那时小孩子有谁不喜爱呢，哪个大人看到小孩都忍不住抱一抱，亲一亲，然后看得满眼发光，真想家里再添个小宝宝。
　　现在照照镜子，觉得自己算是五官端正，皮肤还较好，也干净，叫人看得看得顺眼罢了，晨昱确实看起来比较讨人喜欢的。
　　直到现在，也有人说晨昱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却没有人说我长得怎样了。但还好自己靠着成绩好，也不怎么惹事，遇人也讲礼貌，算是知书达理吧，也不少被别人夸自己懂事。
　　“我哪有你长得好看啊，少在这里油嘴滑舌的！”我有点好声没好气地说道。
　　“是真的！”他继续像拍马屁似的说道。
　　“你不要有事没事地瞎扯，是不是仗着自己好看，在学校里与其他女生谈情说爱啊？”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会的！”他气愤地说道。
　　“知道你是不会的，跟你一起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你呢？”我看他要发火，赶紧转了口锋。
　　他有些不高兴了，加快脚步，走在了我前面。我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说道:“不要生气了，跟你说着玩的。”
　　他拽了拽手，想挣脱我，我却把他拉得更紧了。
　　“小崽子，不要生气！”我哀求道。
　　他停了步子，不满地看着我。我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
　　“你又有多大啊？！”他翻了一下白眼，不服气地反问道。
　　我顿时愣了愣，然后满脸无奈说道:“好吧，竟然你不服，那我就不再管你了。”
　　我松开他的手，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并不因此生气，倒突然觉得自己是有些多管闲事了。是啊，自己又比他大多少岁呢？只不过比他多走几里路，多吃几斤盐罢了。
　　想着，竟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哥哥。”他赶上来，拍了拍我的后背，“没生你气，闹着玩呢！”
　　他笑着看着我，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对自己的亲弟弟，又怎能和他怄气呢？我耸耸肩，一笑免恩仇。
　　吃过晚饭，西天已是火红。
　　红云之后，隐藏的是艳丽的夕阳；胸腔之内，隐藏的是一颗火热的心……
　　床上，晨昱照例改不了他那鬼毛病，啥也不顾地捏住我的耳垂，脸部靠着我的肩头睡了。
　　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的鼻翼，薄而红艳的嘴唇，竟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体内荷尔蒙的浓度不断升高，不一刻便把全身的热血翻滚到沸腾。
　　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指甲把掌心掐得生疼。当疼痛的感觉通过神经传输到大脑皮层，我才有意识地想到了些什么。
　　我稍微翻了一下身，平躺在床上，转移了刚刚看着晨昱的视线。
　　我还没有关灯，不是因为害怕黑暗，只是让自己觉得有点像在光头化日之下，不要做出“调戏良家妇女”之事。
　　我一直睁着眼，望着上方，不想任何事。
　　当内心慢慢平静下来，我也渐渐有了睡意。
　　关掉灯，梦随着黑暗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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