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杂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见到挟持着陈少庄主的楚易，赶到的船长之后的好几天里，几乎把这句话变成了口头禅。
　　“真没想到你一个瘦猴子还能打得过那帮人。”
　　“也不完全是打过……”楚易挠着头，不知怎么解释这期间的状况，而岛民们也不真的在意，用少庄主威胁栖风庄的人完全撤离了家园，他们得以重回故土，有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结局，得知过程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了。
　　“那些怎样都好了，你帮我们赢了不是？”
　　“不过，他们离开的时候也说了的吧？”相较于他们的爽朗，楚易有些担心，“这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算之类的……”
　　“上一次是被偷袭得逞了，如果有下一次……别小看海民，我们死在船上也不会让他们登岛的！”
　　语毕，凶狠的神情消失，又转化为了亲切的船长。
　　“不过那都是我们的事了，你这样帮我们，我们做的到的也只有送你到之后来的第一艘船上，让你回北方的陆地了。”
　　“这样就很好了，不过……”少年想了想，“我还有几个小请求。”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管提吧。”
　　“谢谢您的慷慨。”
　　“我希望您能借我一套普通的衣服，毕竟我正被一些……权贵人士追杀，所以想要隐蔽一些行事。然后，同样出于这个目的，希望别人向您打听到我的时候，向他们说在下已经溺毙便好。”
　　“这没问题，现在难的估计就是……”
　　他望了望平静寂寥的深蓝海面。
　　“被我们吓跑的那些船家过多久才敢再冒一次险呢……”

　　……

　　“感觉如何？”
　　白衣少年低头，轻声询问坐在椅子上随地板一起摇摇晃晃的少女。
　　“第一次坐船……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谢谢你，现在好多了。”
　　“说来你也是的，”李流觞苦笑着说，“干什么一定要坐这第一班愿意出海的船呢？这商船都是水手，肯定是往快了开，自然就颠簸了。等一两日，雇艘客船，不是惬意得很？”
　　萧木槿尽管皱着眉头，还是平静得看不出端倪地开口了。
　　“若不是商家急于买卖贸易，又怎么会愿意在这几天刚安息一阵就出海？做客船生意的人，就是给他再多的钱财，恐怕也不会以船只为代价去冒这个险的。”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这么执着于看海。”
　　“……最近，有点感兴趣的地方。”
　　“哦？”李流觞打趣道，“茉莉小妹妹生动的故事终于赢得你的信赖了？见你这样，她一定高兴得很。”
　　“算是吧……”

　　“什么，是真的？”他突然严肃起来，“你不是一向知道，这年龄的小姑娘喜欢夸大故事，从来只是听听的吗？这次到底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认真，这不像你。”
　　他看着萧木槿的眼睛。
　　“有点……担心啊。”
　　“……”
　　“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也理解你并不愿意一下就把所有这些拿出来向他人倾诉，但是如果你产生了伤害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身体或是心理上的，那就不属于你的‘性格’或者‘意愿’层面上的事了，你明白么？”
　　“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们会阻止我的，因为你们明白那也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请相信我，我现在只能说……并不是坏的目的，”对上李流觞的视线，又在下一秒微妙地错开，“对不起，也许我是多少知道你一定会尊重我，才这么要求的……”
　　“当然，毕竟在你眼里，我的对比对象八成是我那在姑娘面前谈大刀的大哥了。”

　　和他呆在一起，的确是最惬意的。
　　萧木槿此生第无数次这么想。

　　行驶了不久，船只忽然停下，没等他们询问，一名船员就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
　　“萧姑娘，前面有艘当地渔船招呼我们靠近，您二位出了钱雇船，怎么办您俩说了算。”
　　“让他们来，我正好也有事向他们打听。”
　　萧木槿起身，李流觞在一旁静静地跟着。

　　“快快！小伙子，有船来了，趁现在甲板上那两个问东问西的人刚回去，赶紧偷偷溜上去。”
　　刚套好衣服的楚易急忙跟着船长向外跑去。
　　“就这么跑上去没事吗？”
　　“没事，”摆了摆手，船长嘱咐道，“我和他们掌舵的说你是我们岛上一个小伙子，想到北面做工，叫他顺路载你一程，只是你可能路上要打打杂了。”
　　“这没事。不过，你先前说问了事的人是……”
　　“一男一女，衣服和面相都干净的不像话，一看就是权贵子弟，故意打扮得朴素了些而已。”
　　听到来人身份，楚易一下紧张起来。
　　“那，他们问你什么？”
　　“先是无关痛痒的几个传闻，然后就问我说最近有没有在海面上看到什么，”他搓了搓胡须，“还特意问到了一艘商船看到我们捞起你的那件事。”
　　果然，角国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吗……
　　“然后呢？”
　　“虽然他们像是出海游玩，打听趣事，但那女子神色严肃，男子更是一语不发，详详尽尽地打量着眼前的事物，我就说了死话。”
　　“我说我看见海盗捞上来了一个花衣少年不假，但早已身亡，不仅四肢无一完好，仅存的部分尸体也浮肿不堪，也许是那样子太过离奇，才被传为海怪。”
　　至此，担心行踪暴露的楚易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向他道谢，却被豪爽的老人拒绝，迅速拉扯着他上了角国来的那艘商船，直到两船相隔甚远，才收回目送的眼光。

　　……

　　“萧姑娘，您二位在里面吗？”
　　李流觞看着回船后面如死灰的萧木槿，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必刚刚渔人那番血腥猎奇的描述勾起了她战争中的一些不愉快记忆。
　　真应该自己去问，然后转述给她就好，至少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不过，李流觞又想到，她既然已经大老远跑来，恐怕也不愿静静地等自己转述吧。
　　“什么事？”
　　他走到门口，向等着的船员应了声。
　　“我们带了一个岛上的小伙子打杂，您二位有没有什么意见之类的？”

　　“随你们方便吧。”
　　萧木槿出声，随即又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里。
　　“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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