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刘医工回来时大家已经吃完晚饭,春杏留了他的那份热在锅里。一直等到他酒足饭饱之后沈幽才拿出玉佩找刘医工讨教。
这件玉雕刀工非常流畅,质地上乘,手感非常温润。刘医工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看这半块断玉的形状,它原本应是心形,侧边是透雕的卷云纹、龙凤纹,比较特别的地方是这块玉佩的龙凤样式并不分在两侧雕刻,反而缠绕在一起,但龙凤各自的形态都一目了然并不混杂,可想这雕刻工匠的技艺了得。是件好东西,恐怕不是普通人家的物件。”刘医工看着玉的断面有些遗憾的啧嘴道:“可惜了,把这么好的东西掰成两段。所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连玉都掰断了也不知是为何事。”
沈幽接过玉佩,她倒没觉得断玉是多么可惜的事情,她只想知道这玉可能是谁的,跟她有没有关系。
刘医工摆手笑道:“王公贵族家都是好玉,你要让我猜我可猜不出。我一介医工哪里识得那些名门大家的玉饰。”
沈幽失望地叹了口气,也罢也罢,随缘吧。
答完沈幽,刘医工扭头问一旁的李仕学:“二公子,近来头疾可有再犯?”
李仕学皱着眉头点点头:“昨天半夜有些疼,不过很快就好了。”
刘医工让他伸手过来把脉,又按了按李仕学头上的几个穴位。沈幽不知道李仕学还真的“脑袋有病”,想起他是摔马以后才变成这样,她就问刘医工:“是他摔下马以后落下的旧疾吗?”
“嗯,不好治。”刘医工语气平缓的答道。
昏暗的厅堂里,刘医工就着灯火打开身边的药箱拿出一个卷起的布包,摊平就见那上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沈幽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长这么大从没针灸过,只觉得插着针看起来很疼。
然而李仕学看到刘医工拿出针包便乖乖的挪到他跟前,背对他跪坐着。
沈幽屏气凝神,非常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古代中医扎针。刘医工每给李仕学施一针他的脸部就微微纠结,沈幽问他什么感觉,李仕学睁开眼睛保持头部不动看向她:“酸麻胀痛……”
“舒服?”
“不知道……”李仕学此时双目裹着水汽,看起来又疼又爽的样子。
沈幽也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像是排队等着打针的小学生那样不停的问他扎后感。李仕学努力组织形容词来描述此时感受,听得沈幽越发感兴趣。
李仕学看她这样便替她问刘医工:“沈幽记不起来事儿,你能帮她扎扎针吗?”
刘医工停下手里的活,耸拉着的小眼睛看向沈幽,继而又往李仕学脑袋上戳了一针。过了一会儿他才答道:“我只会治些小毛小病,脑袋里的问题我就没什么办法了。我给二公子针灸也不过是疏通疏通,想让他少受点苦。沈姑娘失忆恐怕也未必真是病,也许是一时受惊才忘了。我以前四处游历就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有的人没多久自己就想起来了,有的是看到了以前见过的人、事、物便也慢慢记起来了。”
这个话茬沈幽本身就不想多谈,自己什么状况她一清二楚。她顺着刘医工的话连连称是,又提起浴室里那些洗澡的药料转移话题。
没多久她又跪得酸了,于是向他俩告辞走进院中的梨树下。之前她就看到这颗结满果实的梨树,眼下正闲得无聊便走到那树下找梨子吃。有些长得靠外的梨子已经被鸟啄得满身是洞,沈幽仰着头扒拉许久才找着一个较为完整的。
她拉着梨枝好让自己更接近那个梨,梨树被她拉得哗哗响,那个梨子却还死活拧不下来。“魂淡,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沈幽自言自语道。
一人一树在那打开了拉锯战,沈幽迈开工字步使劲一拉,终于把梨弄了下来。梨树不满的落下很多叶片砸在沈幽身上,不痛不痒。
她掸开肩上的落叶拿袖口把梨子擦了擦,结果发现梨子上还是有一个小坑。她有点遗憾地快步走向厨房,准备用水洗一洗。
经过浴室门口时,她与李铮撞了个满怀,手里的梨也被撞飞出去。她向李铮道着歉,回身便去追滚走的梨子。那梨子命途多舛,跌得浑身破皮碎烂,沈幽不无可惜地来回检视。看来只能削掉点儿了。
一抬眼,她看到李铮还傻站在浴室门口,白色薄衫松散的系着,胸口露出小片麦色肌肤,总是扎起的头发也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浑身透着清爽水汽的李铮,显得慵懒而惬意,他这副打扮有别于他白天的样子,以至于让沈幽都快忽视了他脸上的刀疤有多煞风景,只觉得五官深刻的李铮这样披散头发的样子很有一番异域风情。
两人在月色下都发了会儿愣,李铮的胸口被沈幽撞得发疼,只觉得那处皮肤像有了自己的心脏那样砰砰跳着。而撞了他的那个人漫不经心的道着歉,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滚落的梨子。实在没礼数,李铮有些愠色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沈幽转身与他对视。见她大喇喇地盯着“衣衫不整”的自己,毫无羞怯毫不避视,李铮没有言语便转身离开了。
沈幽看他一言不发的离开感觉有点儿怪。也许李铮还在为那天被自己看光而尴尬?沈幽心想。其实网上各种过分裸-露的照片遍地都是,她内心倒也欣赏男人保持健康体魄,李铮的裸-体确实给她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但仔细想想其实跟照片上也差不多嘛。
是她心思太粗了,没顾及到李铮。她摇摇脑袋,想着以后一定尽量注意一些,别造成了对方的困扰。
可这奇怪的感觉并未迅速消散。
第二天早上沈幽摩拳擦掌要锯竹子,她拿竹尖在后院泥地上给李铮画图样,画得有些丑,但似乎没有妨碍李铮看明白。
李铮三下五除二就锯了几段粗细合适的竹管,然后拿刀尖在竹管中部挖了小洞。沈幽指着竹管比划道:“对对,你再弄两截竹子把粗的这两根在两端固定住,那两根粗的也这样。”
在固定前,李铮把剩下那个只固定了一端的竹框交叉在两端都已弄好的框里。交叉之后他才固定另一端。最后他指了指竹管中部的孔说道:“这些孔对孔,拿竹子穿过去固定,做成交-合的样子是吗?”
沈幽点点头,但她完全忘了考虑马扎的承重也依赖于中间连接两个竹框的部分。李铮给她解释了一番便叫她去拿墙角的一根粗木棍。然后李铮比对着木框的宽度把木棍锯掉一段,锯完才把木棍塞进竹管的孔中。如此马扎基本成形,沈幽拿扎柴的草绳一段一段连接起竹框两边,李铮看她笨手笨脚的扎了好几个硕大丑陋的结忍不住轻笑起来。
“别笑,我现在只是试验,效果好的话我再拿布条代替。”沈幽很认真的回敬他。
打完最后一个结,沈幽的指甲就因用力过度飞了一块,痛得她捉着自己的食指直喊疼。喊了两下,她又发现甲缘开始出血,便嚷着要叫刘医工给她看。
“刘医工一大早就出去采药了。你等一下,我去取药。”李铮平时干活受的大小伤并不少,自然常备伤药。
沈幽见李铮离开,拍了拍初步成型的马扎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又上下左右动来动去,只有些“吱吱嘎嘎”的声音,恐怕还不很牢固。不过总比跪着爽,她坐在上面顿觉从脚尖到屁-股都得到了放松。
李铮取了伤药回到后院时就看到沈幽坐在马扎上傻笑。沈幽像是忘了指尖的疼痛,站起来直呼李铮来坐。李铮摇头,示意她先擦药。他那遮了天光的身躯慢慢蹲下,沈幽只觉面前带起一阵风,对方便已经打开了瓶塞等她伸手。
李铮轻抖瓶身,瓶子里灰白色的粉末便落在她指尖,有些落在边缘的就散落在地上。沈幽的视线从伤口,顺着瓶子、手一直瞄到他的鼻尖,和那横跨鼻梁的深深的刀疤。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李铮抬眼看她,深邃的眉眼里似乎透露出某种复杂的情绪。他犹豫了会儿,不咸不淡地说:“跟人争斗落下的伤。”
“噢……”沈幽唏嘘,随即振作语气半鼓励半安慰道:“其实挺有个性的,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李铮自嘲地笑笑,下巴冲沈幽身下的马扎抬了抬:“还好吗?”
沈幽动了动,笑道:“你听,吱吱作响。不过坐着很舒服,腿脚不会酸。”
“回头我拿结实的木料再重做改进一下就不响了。”他看着马扎若有所思,“不知你去过哪里,竟然晓得这种东西。”
“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呗。”沈幽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不知二公子起来没有。”昨天晚上刘医工给他施完针就昏睡到现在。
“中午才会醒,他扎完针容易嗜睡。”
“你跟他的感情很好嘛,我听他讲了一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二公子收留我,待我很好。”
“你们认识几年了?”
“我十四岁进的王府,八年多了。”
“看来李家的伙食不错啊,你看你吃得又高又壮。”
“……”
“你这么高大,浴盆都快撑爆了吧?”
“……”
“开完笑的,开玩笑的哈哈。”
“……”
太阳又升到了当空,伴着夏天阵阵暑气,沈幽觉得跟李铮闲聊也是件挺悠闲的事情,两人之间那古怪的感觉似乎也伴着暑气蒸腾消散了。
插入书签
注:
我又开始瞎掰了,对汉代玉不懂。话说心形玉佩是汉代典型的玉饰品,后来在清代被大量仿制。汉代尚玉成风,玉饰品成为很华贵的东西,代表拥有者的地位身份。不过好的玉饰大多是诸侯国君、官僚贵族才有资格拥有,加上雕玉的工匠雕都提着脑袋做事,所以汉代的玉普遍刀工非常好,一些精美玉饰非常有气质和气势,很多收藏家都特别钟情于汉代玉。相比之下,一些出土的汉代平民墓葬里面偶有玉饰出现也是不太好的玉料,哪怕没有玉,也会有用石料雕刻的仿玉配饰,由此可见汉代人对玉的喜欢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