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怅是清狂

　　一段少有的清闲时光，没有扰心人，没有烦忧事。邱初每天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向鉴定所里的其他专家请教，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比上学时候的考试周都要认真。
　　谢问天试图弄清她在做什么，结果都被她一掌隔开。近来，小远为了陈X的案子焦头烂额，陆师兄冷漠地拒绝同他分享晚餐。哎，好像又到了主线任务完成、而靠支线剧情凑字数的时间了。
　　苍天不负无聊人，在他觉得无所事事的时候，所里传出一个小喜讯——韩紫玉怀孕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起源，新鲜的不得了，眼神总也控制不住地往韩紫玉的小腹飘，“韩姐姐，好不好玩呀？”
　　韩紫玉被他的话逗笑，“等你做爸爸的时候就知道了，好玩得很呐。”
　　少年的眼神瞬间黯了。邱初拍拍他的肩，她的手温热，他心底的勇气又逐渐盈满。
　　“韩姐，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有两个多月了，之前一直没发现。”
　　回血复活了的谢问天插科打诨，“那不正是我刚进所里的时候？啧啧，韩姐姐，我可真是你的福星啊~你要怎么谢我？”
　　“谁是谁的福星啊，”韩紫玉笑着和他论辩，“要不是我写下一纸壮丁召集令，你今天怎会在这儿？”
　　“不管，就不管，”他耍赖，“一定要庆祝一下！”
　　“你不会又是想聚餐吧？”邱初已经了解他到不行：哇，今天心情很不错耶，聚餐吧！哇欧，师姐你这身衣服搭配得别出心裁美不胜收哎，聚餐吧！天啊，主任居然给我评了个优，这难道不值得聚餐一下吗……只有别人想不到的理由，没有他找不到的借口。
　　“对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韩姐姐有小宝宝了，我们吃点营养的东西好了，清炖鳕鱼，哈哈，爱吃鱼的小孩子多可爱啊，就像我！韩姐姐，你说对不对？”
　　“对极了。”韩紫玉从内而外开始散发出母性光辉。
　　邱初看着谢问天认真选菜的样子有些难过。他……很喜欢小孩子吧，可是上天为他开了一道门，也关了一扇窗。一个小生命从孕育到降临的感受，他是无缘体会了。
　　不过话说回来，谁知道这二货在听见韩紫玉说“等你当爸爸”时，到底是因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难过呢、还是因为即使有了孩子，他也不是“爸爸”而难过呢。

　　菜上来后，满满一桌蛋白质。
　　“谢问天，”邱初揶揄，“你当年生物老师怎么教你的？‘营养’难道等于50%蛋白质+50%水？”
　　这时，又端上一盘梅菜扣肉。只见韩紫玉和邱初两人齐齐偏头开始干呕。
　　“这肉……不新鲜吧？”韩紫玉皱眉。
　　“我也觉得，闻起来好腻！”邱初亦一脸厌恶。
　　现场唯一的男士谢问天目瞪口呆，他脑中急速旋转：韩姐姐作为孕妇，呕吐这个举动不难理解；但是师姐……不会的，她和师兄那次肯定用了小远的礼物，而且孕吐一般发生在怀孕的第五周之后，时间不对，礼物送出去没那么久。不可能，不可能的。
　　“谢问天，你尝尝是不是？”邱初捏着鼻子把盘子推到他面前，“是的话我们投诉他们啊。”
　　梅菜清香的味道渗进肉里，肥而不腻，滋味正鲜美。
　　“嗯，我去处理。”不动声色地端了盘子离开。
　　“有必要亲自去吗，叫服务员来撤走就好啊。”邱初疑惑。
　　“谁知道啊，”韩紫玉压下胃中的不适，“不过谢小天自你病了之后可是成熟了不少，主任对他欣赏得很。”
　　“是吗，”邱初嘀咕，“我看他是越来越幼稚了。”

　　幼稚的某人随便把菜塞到迎面走来的服务生手中，扔下一句“不好意思七号桌双倍价格退菜”就到僻静处拨电话。
　　“喂，陆师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那边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竟也前所未有地温和了一次，“发生什么事了？”
　　这暖暖的声音让他好想哭啊……咳咳，严肃。“师兄，半个多月前，我和小远送给你的礼物，你确定使用方法科学得当吗？”
　　“……确定。”
　　“好吧，礼物的品牌质量可以保证。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师兄，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之前，你和师姐有没有……”
　　“你是说？”陆祈的声音变得凝重。
　　“我怀疑是的。师兄，如果是真的，那么至少有五周了。而且，她最近和所里几位前辈走得很近，他们是司法物理方面的专家——师姐可能要去跟小远他们合作调查了。”
　　“谢谢你，问天。你正经起来真让我吃惊。”
　　“师兄，用不着感谢我的时候也在损我吧~我不求别的，做草莓布丁给我吃好不好~”
　　“再联系。”

　　挂了电话的陆祈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个月多前的那次，邱初在日记里说已经吃了药，两周前的那次更是做好了措施。如果按照谢问天说的，至少有五周的话，那她应该是出现孕吐了，但是时间上解释不通。退一步讲，即使是真的，那这段时间以来，她频繁服用安眠药，又受到不小的刺激，恐怕……
　　“喂，上官，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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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漪开庭前一天接到何奕的来电。连日来的疲惫被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名字所熨帖，只觉得清风阵阵，粤地燥热被一扫而空。
　　“连屿妈妈！”却是何奈的声音，“你去哪儿了啊，好久都没有见到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画的镜月湖得到了全班最高分哦！”
　　“是吗，”连漪为他感到高兴，“恭喜你。”
　　“嘿嘿，还有一件事，要恭喜你，老师请你在家长交流会上发言呢，这个周五，你周五能不能赶回来啊？”
　　家长交流会？似乎……她去并不适合。“你爸爸呢？”
　　“爸爸啊，”何奈嗤笑一声，“连屿妈妈，拜托，是绘画交流，不是犯罪交流，你让我爸爸去说什么呀，哈哈。就这么说定了，周五哦，你最好穿那条白裙子来，我说教我画画的人是仙女，他们都不信，哼，就让他们瞧瞧好了。老爸，我说完了~该你了~”
　　“奈奈……”她话还未出口，那边已经换人。“何先生？”
　　“明天出庭？”
　　“……嗯，你怎么知道？”
　　“阿姨告诉我的。明天，还会紧张？”
　　连漪想起帮他辩护的那次，不由笑道，“不要咒我，会灵验的。他们说广式普通话，反应起来很费劲。我怕明天上庭时连对方律师说什么都听不懂。”
　　何奕道，“随身带了便签和钢笔？”
　　“承您教训，都带齐全了。”
　　“那就没有问题。连漪，我相信你。”
　　他第一次没叫她连律师，没叫她连小姐。他叫她连漪。
　　连漪握着发烫的手机，低声回应道，“谢谢。”
　　那边道了声“晚安”就挂断了，连漪才想起还没有拒绝何奈家长交流会的邀请。
　　算了，回去见面再说好了。
　　回去见面好了。

　　庭审结束时，当事人忍不住给了连漪一个拥抱，用难懂的广普说道，“律师小姐，太棒了，我们赢定了！那个混蛋想敲诈我，也不看看我请的律师是谁！哈哈！”
　　连漪客气地挡开他，得体微笑，“张先生，您是我的雇主，我当然要尽我所能为您争取最大利益。”
　　“哈哈，说得对。律师小姐，今晚赏脸一起吃顿饭吧。”说着就要揽她一起走。
　　斜次里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他，连漪落进另一人的怀里。“何先生？！”她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睛。
　　“律师小姐，他……”
　　“我们是一家人。”何奕用流利的粤语警告他，“赏不赏脸，她得听我的。”
　　“你很嚣张啊。”
　　“那又如何，我的女人，我怎样不行？”

　　当事人灰溜溜地走了，何奕一言不发地带她离开审判庭。
　　连漪云里雾里，“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还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奈奈呢？跟你一起来了吗？”
　　她问题真多。
　　何奕不耐，直接把她按到了走廊的墙壁上，低头。
　　连漪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不抱着他的话就要瘫倒在地。陆放……陆放的吻从来都温柔，这样专横且带着莫名怒意的吻让她无法思考。
　　她的气息好舒服，有淡淡的橙花香。她好软，何奕不由自主地重重吮她。唇瓣，舌尖……停不下来。
　　“我说，”他拔了她的发饰散下她一头长发，手指在她发间流连，“让他离我女人远一点。”
　　“何先生……唔……”
　　“何奕。”他不满地纠正，“叫何奕。连律师，不准对每个当事人都‘尽你所能’，只有我，嗯？”
　　他问她，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攻池掠城。
　　“我来，因为想你。”那你呢.
　　等到他终于肯放开她，伏在她肩膀上调整呼吸时，她才有机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给他。
　　“写给……我？”他询问。
　　她额头抵着他胸口，轻轻点头。
　　四四方方一张素白的小卡片，碳素墨迹，这次只有四个字。
　　我很想你。

　　此刻的陆家，连屿的玩具房。相互瞪视的何奈与连屿。
　　“你妈妈呢？”何奈皱眉头，只有连屿在，连屿妈妈不在，白裙子仙女不在，不开心。
　　“你爸爸呢？”连屿皱眉头，只有哥哥在，何叔叔不在，好吃的不在，不开心。
　　“我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好吧，那我爸爸就是去很远的地方接你妈妈了。”
　　“他们会一起回来吗？”
　　“肯定会啊。”
　　“何奈哥哥，我好想要一个何叔叔一样的爸爸。”
　　“说实话，我也好想要一个你妈妈那样的妈妈。”
　　这一大一小贼贼地把手握在一起。
　　“弟弟！”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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