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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
既然已经结伴而行，彼此间就该坦诚相对。捡了个合适的时机，梅之然把自己和辰慕涵化名的事情告诉给凌雪瑶。凌雪瑶对此并不介意，反而风趣的说，智髯那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似梅梅这般粉雕玉琢的精致模样。梅之然听完总觉得哪里别扭，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辰慕涵则劝他尽快熟悉凌家“特别的赞许”，否则日后有的难受。
从金晟城出发，一路向南，温度越来越高，植被也越来越茂盛。四人走走停停，小七时不时地介绍一番人情风土，还颇为受用。凌雪瑶已经不把复仇挂在嘴边了，只是偶尔望见一家人结伴出行的，还是会不自觉的发一会儿呆。大家也理解，虽然嘴上不说，但都伺机逗这个女孩儿一笑。
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
一日走到密林深处，本是个艳阳高照的天儿，忽而狂风大作，辰慕涵他们三个都是一身布衣，倒还好些，可凌雪瑶穿的是薄凉透汗的轻纱，根本无法帮她抵御寒风的侵袭。风刚刚刮起了一小阵儿，她就被冻的哆哆嗦嗦的了。
“喂，你都不知道出门多带件衣服以防万一吗？”辰慕涵冷言冷语的问道。
“行……行走江湖，不，不是要，要轻装简骑的吗？我以为带够银票，就没关系了……”
“呵，这荒郊野岭的，银票有什么用？擦屁股都闲太粗。”
“你，你这人……呼……”凌雪瑶实在有些受不住寒风了。她不断地呵着气，帮助自己取暖。
“我是在教你道理。自己不懂还不知道虚心学习，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拿掉你那小姐的架子。”
“好……你说，你说我听着。”风越来越大，凌雪瑶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了。
辰慕涵瞥了凌雪瑶一眼，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她。凌雪瑶扭过头，并不接住，人还在嘴硬：“谁要你可怜……”
“你想太多了吧。你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成天耀武扬威自以为是的架子，像是需要人可怜的吗？我这叫趁火打劫租给你，得付银票的。”
“你这件臭衣裳白给本姑娘都不要！”
“那你就冻死！”辰慕涵边说着，边把衣服套回身上，“我以前见过一个冻死鬼，那个样子别提多难看了，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瑟缩的在地上蜷成一团，不人不鬼的。尤其要是冻死在这深山老林里，身体的各个部分被豺狼虎豹叼了去……”
凌雪瑶掏出一把银票丢在辰慕涵脸上，然后赶忙扒下辰慕涵的外衫就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拼命地摸索着自己的身体，生怕真的冻死变成一个丑八怪。
“小七兄弟，这夏日入秋的时节，冻的死人吗？”
小七笑了笑，不作回答。辰慕涵望向这边，跟小七问路：
“小七，这里距离下个城镇还有多远？”
“今天出不去的。生火住一晚吧。”
“慕涵哥哥，不如就去那里——”梅梅指着前方一开阔地。
“也好，今晚就在这儿歇脚了。大小姐，您能不能吃的了这苦啊？”
凌雪瑶也不回答，一个人大摇大摆的朝着那块空地走过去。
“别以为你可以先过去歇着。赶紧捡些能用的柴禾回来，我们要生火！梅梅小七，谁都不许帮她。”
“要整我是吧？本姑娘才不怕你！哼！”凌雪瑶回过头，冲着辰慕涵做了一个鬼脸，便扭身走向密林深处拾柴去了。
“慕涵哥哥，你何必刁难她呢？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突然失去了最亲的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见凌姑娘走远，梅梅才敢提出意见。
“梅梅，我问你，凌家兄妹为人怎么样？”
“虽然都不太会说话，思维逻辑也异于常人。即使心怀好意，也常常让人无可奈何；偶尔固执己见自以为是莫名其妙难以相与……但是总的来说，都是善良的人吧。”
辰慕涵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梅梅明显已经受到他们的毒害还不自知了，以后自己最好变成聋子，省得被这些语言艺术大家活活折磨死。辰慕涵继续做他的解说：
“总而言之，凌风是个爱憎分明铁骨铮铮的男人，凌雪瑶也勉强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孩。更何况他们的父亲凌厉和天云山有交情，所以于情于理，凌家的事情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但是须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毕竟不能照顾这位大小姐一辈子……”
“嗯，所以？”
“所以我才更要难为她……”辰慕涵不再解释，径自走向那边的开阔地。
“小七兄弟，你说我慕涵哥哥到底什么意思啊？”
小七看了眼梅梅，嘟囔着：“原来那个毒气还能让人变傻。可惜了可惜了……”小七去前面帮忙生活，梅梅也追上来，继续喋喋不休的问着：
“小七兄弟，你说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啊……”
夜色将至。
凌雪瑶怀抱着拾好的柴禾回来，一股脑的堆在了空地的中央。脸上挂着满载而归的欣喜。
辰慕涵漫不经心的挑拣着这堆木柴，他拎起其中最粗的一根，问道：“凌大小姐，请问我拜托你去干什么？”
“拾柴啊。我拾回来这么多，还不够用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具有基本的野外生存常识。即便没有，家里也请过夫子教你识字辨义吧？如果还没有，那我今天就给你补上这一课。《礼记》有云，对于烧火的木头来说，‘大者可析谓之薪,小者合束谓之柴。’也就是说，柴禾是小者合束的。您这个，生火可困难，用来做武器还差不多……”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说的字字在理，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还有你们俩——”辰慕涵对拄在一旁专心致志观摩自己虐待凌雪瑶的小七和梅梅说：“挑能用的柴禾把火生起来，这寒风刺骨的，快冻死人了，还傻愣着干嘛？!”
梅之然突然记起，辰慕涵是最怕冷的。他虽然脸上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寒凉入体了。梅梅不好多说什么，只有默默地生火添柴，希望火烧的旺一些，让辰慕涵的身体回暖。
辰慕涵则继续抓住一切机会教育这个大小姐。
“还有，这种可以捏动的树枝，颜色发深，皮子发潮，摆明了是受过雨或者沾过露水的。这种柴禾生火，只有浓烟。当然，这也不是不可用。如果你是受困或者遇袭的时候，可以利用浓烟来掩护自己和迷惑敌人。”
凌雪瑶受了点凉，多少有点打不起精神，还总是想打喷嚏。
“啊啊啊……啊欠！”这个酝酿已久的喷嚏终于蓄势而发，喷薄而出。凌雪瑶惬意的揉揉通畅了的鼻子，嬉皮笑脸的看着被喷了一脸辰慕涵。她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主观故意的。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这副小人得志喋喋不休的样子，便借用自己不舒服的鼻子来惩治他。
“凌大小姐我请问你，”辰慕涵一边用袖子揩干自己的脸，一边咆哮道：“你那包袱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衣服都不带，把自己冻得生病，到底还是我遭殃！”
凌雪瑶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然后乖乖的把包袱递给辰慕涵：
“既然你那么好奇，不如你亲自检查一遍好了。”
辰慕涵解开包袱，发现这位想当然的小姐除了银票就是带了那条中看不中用的银鞭，不只没有换洗备用的衣物，连一些野外必备药品、干粮都没有。辰慕涵把那条银鞭取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条鞭子不是被左铭独拿走了吗？”
“出发前我特意请工匠依样赶制了一条。我是要去报仇的，不能没有武器。”
“武器？”
辰慕涵轻蔑的一笑，随手就把这条银鞭丢进火焰之中。雪瑶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她慌忙起身想要抢救自己的鞭子，却被辰慕涵拉住。她努力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于事无补。辰慕涵已经锁住了自己的手腕。
“辰慕涵，你凭什么熔了我的银鞭？”
“梅梅，加火，越旺越好！”
“辰慕涵，你到底想干什么？让我不痛快你就会觉得很痛快了是么？我又没招惹你！”
“我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东西看上去很华贵，可事实上它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比如这条银鞭，笨重不堪，早就失掉了鞭子固有的轻盈、得心的好处，而且你为了带着它，舍弃了很多远行的必备品。你说，这东西难道不该烧掉吗？”
“你可以好好的跟我说……”
“那样你能记得住吗？好好看，看着你的银鞭是怎么一点点熔化的。以后你就不会再背负这种东西上路了。”辰慕涵说话的声音虽不甚大，但是表情严肃，不容置喙。其余人都感到一种无声的威慑。
直到银鞭熔的看不清形态，辰慕涵才松开手。因为刚刚雪瑶挣扎的太用力，手腕处都是深红的指痕。辰慕涵悄悄的瞥了一眼，有些过意不去，可仍旧没有说什么。
“喂！”
凌雪瑶把手伸过去。洁白光滑的手腕上，四条深红的指痕分外明显，在这寒风呼啸的天气里招摇着。
辰慕涵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的划着。
“我刚刚挣扎半天，也挣脱不了。我记得哥哥以前跟我说过，这叫‘锁清秋’，是用巧劲锁住敌人的功夫。”
“知道的还不少。”
“会锁清秋的人都是行家。哥哥都用不好这招。”
“还学会拍马屁了。”
“我才不是讨好你！我是想问……能不能教我功夫？”
辰慕涵抬头看见凌雪瑶认真的神色，才确定她真的没有和自己开玩笑。
那一定是老天在开玩笑。辰慕涵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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