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琴师」

　　第十九章
　　“就叫个人也这么慢，真是的。”宣行楷站在屋门口啃着黄瓜抱怨道，“再不来我就一个人把火锅都吃掉。”
　　姬欢看了屋里一眼，“你最好把锅也吃掉。”
　　宣王爷卡住。
　　秒杀。

　　宣行楷把盛满肉的碗拿起来，刚准备站起来，却僵硬地顿住了，一脸苦逼相地看向小东子，“糟糕。”
　　“怎的了？”小东子焦急地上前查看，“王爷的酱油碟里奴才没放香菜，王爷放心吃吧。”
　　“一天就知道吃！养你有什么用！！”宣行楷吼道，“阿陵啊阿陵！！我把阿陵忘在外头了。”
　　姬欢：“……”
　　小东子骄傲地甩头，“我已经叫人把百里公子背回来了。因为我知道指望王爷是没有用的。”
　　宣王爷顿住。
　　秒杀。

　　悲愤的宣王爷只得找某睡美（男）人安抚受伤的内心。
　　“阿陵阿陵……”宣行楷端着碗冲进百里陵的地盘，蹲在人家面前欠揍地显摆，“阿陵你饿不饿？你起来吃啊？吃不着吧？求我啊？求我我也不给你吃……”
　　应该是搬的人没有注意，把百里公子放的稍稍往外了些。百里陵的手垂了下来，好巧不巧地拍在了宣王爷的碗上。
　　宣行楷眼睁睁地看着期盼已久的一碗肉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碗碎成几片宣王爷的心就碎成几片。
　　宣王爷顿住。
　　秒杀。
　　小东子摇摇头，惋惜地道，“自作孽，不可活。”

　　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别国王爷在本国因吃不着火锅进而上吊自杀这种事传出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就是现在宣王爷能吃火锅吃到眼睛都眯起来的原因。
　　“咳，该说不说。”宣行楷边努力把肉吹凉边道，“人多的时候还是吃火锅热闹。”
　　小东子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王爷，奴才觉着我还是不应该跟着一起吃。”
　　宣行楷大力拍拍他肩膀，“诶有什么的？就吃个火锅还那么多讲究？吃！”
　　小东子夹了块豆腐，小口小口地吃。
　　“吃我点心时怎么没见你那么文静？”宣行楷夹了一筷子的东西放到小东子碗里，“装大家闺秀啊？”
　　“那王爷，你给我夹一大堆大白菜是为了干什么？养兔子么？”
　　“喂，小东子，去拿点酒过来。”宣行楷道，“我去把阿陵背过来，我们喝一杯。”
　　“王爷，那姬公子回去怎么办？”小东子看了看依旧文雅的姬欢，问道。
　　宣行楷给了小东子一个巨大的白眼，“这青庐宫这么大个地儿还塞不下一个人啊？大不了爷打地铺，快去拿！！”
　　小东子领命去拿，宣行楷去把百里陵背了过来，放在凳子上。
　　“诶，这一看就是好酒啊！”宣行楷用手指敲了敲酒杯的杯壁，“小东子在哪儿整的？”
　　“买通酒坊的大爷。”
　　“……”宣行楷大声道，“干得好！！！”
　　姬欢：“……”

　　“第一杯酒呢，就敬阿陵吧！”宣行楷冲着百里陵举了举杯子，“喝不着你不能怨我。但我真心诚意地敬你。不管你在荻城发生了什么，你百里陵永远是我宣行楷最看重的朋友！！！”
　　姬欢笑着点点头，也举起了杯子。“阿陵，快醒吧。我们都等着你呢。”
　　“第二杯，敬姬欢你。”宣行楷满上一杯，道，“虽然说这些没什么大用处，可说出来起码可以表示我的诚意。”
　　姬欢举杯不语。
　　宣行楷摸摸头道，“真的很抱歉连累你来宫里，离开你父母。”
　　姬欢饮下酒道，“我曾说过，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道歉？我命如此，不过三年，弹指即过。”
　　宣行楷笑笑，仰头干掉。“不过你刚开始真的非常非常地招人烦，无缘无故地仇视我。”
　　姬欢看他一眼，“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揍你一顿消气。
　　宣王爷：“……你一定会被抓起来的！！！”
　　姬欢：“……”
　　“这第三杯酒，我要敬你。”宣行楷站起身道，“小东子。”
　　小东子惊讶地张大嘴，“敬我？”
　　姬欢也有些意外，他真的以为宣行楷会敬写天地鬼神什么有的没的。
　　“我就是一个质子，就是两国互相牵制用的，不会升官也不会贬职，只能这么当不当正不正的一天天过下去。我在西野时候就不招人喜欢，跟着我你一点前途也不会有。”宣行楷道，“而且我还特能惹事，什么去求华妃娘娘什么的你一定非常不支持，随时都有可能被波及到。”
　　“王爷……”小东子握着酒杯的酒有些发抖。
　　“跟着我真是难为你了。”宣行楷咕咚一声喝干了酒道，“也真是辛苦你了。”
　　小东子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王爷是我伺候过最好的主子，跟着您是小东子三世修来的福气，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姬欢扶起他，道，“快，赶紧喝了。难得行楷这么懂事。”
　　小东子定定看了宣行楷一会儿，“王爷，奴才这一辈子都会跟着你!!!”
　　“诶，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宣行楷拍了拍耳朵，“我没太听清。”
　　小东子道，“我说我这一辈子都会跟着你……”
　　“不是这句，上一句。”
　　小东子回忆道，“那我好像是说，王爷是我伺候过最好的主子，跟着您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
　　“哎就是这个。”宣行楷拍拍胸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小东子：“……”
　　姬欢：“小东子你实在是太闲了居然花三辈子修这个。”

　　说实在的，小东子真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委屈着自家王爷了。这就跟几年没碰过筷子一样，吃得就差给自己噎死了。
　　吃饱喝足后，宣行楷捧着杯热茶暖手，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姬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小东子下去收拾残骸，宣行楷眯了眯眼睛，往凳子里头窝了窝，懒洋洋地开口道，“我说姬欢啊，现在的日子是不是挺安逸的”
　　姬欢也啜了一口茶道，“的确是舒服。”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能吃得上饭，睡得着觉就是幸福了。”宣行楷耸耸肩，道，“以前也没少听爹讲，谁谁谁贪污受贿，谁谁谁暗中使绊什么的。我就觉得何必呢？”
　　“向上之心，人人皆有。”姬欢淡淡道，“只是手段不光彩些罢了。”
　　“不理解。”宣行楷表示自己智商不足以应付这种斗智斗勇的战争，又忽然来了兴致，道，“姬欢，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姬欢微微垂头，微长的睫毛在柔和黄色烛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深灰色的阴影，显得脆弱且易碎。
　　宣行楷的心然抽搐一下，接着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他克制着自己伸手抚去那片阴影的冲动，思绪又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阿陵说了，我喜欢姬欢。
　　那要不要表白？
　　姬欢全然不知对面那个王爷内心的思考回路，只是思考了片刻便道，“若说最想要的，那还是回家。”
　　宣行楷只感觉彻头彻尾的凉。仿佛一盆凉水从头上毫不留情怪地泼下，浑身湿淋淋，躺在冰天雪地里。拼命想蜷成一团，可血液却冻住了，咔嚓咔擦地一寸一寸挪动，痛不欲生。
　　是啊，回家。
　　他怎么能怎么敢奢望姬欢舍弃家，不，就算不是舍弃，只是稍稍淡忘一下。
　　他宣行楷可是质子，一辈子都会在异国他乡，永远回不了家，更别说以后陪姬欢回家。
　　真是笨蛋。宣行楷暗骂自己。本来就是不应该产生的感情，居然还妄想着会有结果。真是......不自量力
　　“怎么了？”许久宣行楷未答话，姬欢抬眼看了看，却偶然发觉宣行楷眼中满满地都是悲伤。
　　“没有没有。”宣行楷看向一边，“有些想阿陵了。”
　　姬欢也并未看出宣行楷所说的不是实话，笑道，“说不定阿陵正在偷笑你呢！”
　　“他敢！”宣行楷站起啪地拍了百里陵脑袋一下，“爷叫他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姬欢：“......”

　　当晚，姬欢在青庐宫留宿，睡得安安稳稳。
　　当晚，宣行楷依旧住在青庐宫，根本就睡不着。
　　不管怎么转移话题，心头的难过始终挥之不去。
　　宣行楷躺在床上，向上伸着手，五指展开又合拢。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现在这般，做着没有意义的动作。既不会有回应，也不会有结果。
　　“好难过......”
　　宣行楷右臂掩在眼睛上，喃喃自语着。

　　“王爷，您可算是醒了。”小东子拿了个热帕子道，“您再不醒奴才就要动粗了。”
　　宣行楷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真是的有没有搞错？他可是将近五更天才睡着，这才什么时候就叫他起来？
　　小东子急得跟什么似的，急忙把手上帕子往宣行楷脸上拍，道，“刚刚皇上那边来人了，说是邀您过去赏乐。”
　　“赏月？”宣行楷挠挠头，“这大白天的赏个毛线月亮。你糊弄我也得来点技术含量啊！”
　　说罢蒙头继续睡。
　　小东子一咬牙一跺脚，掀起被子死命扒住自家王爷，“王爷！！你快醒醒！！再不去就真的起不来了啊啊啊！！皇上是叫你评赏乐曲不是叫你去看月亮啊啊啊！！！”
　　宣行楷睡眼朦胧地拍开小东子，“吵什么吵什么？有话赶紧说，不说我要睡觉，赶紧死开！！”
　　小东子直接拿帕子开始揉，“王爷您赶紧穿衣服过去了，让皇上等着急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宣行楷被揉得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清醒了，问道，“小东子干嘛啊这是？我不会洗脸啊用你洗？”
　　小东子顿时有种切腹的冲动，“那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一个字也没听着？”
　　宣行楷呆呆地看他，“啊？”

　　“诶对了。”在去见皇上的路上，宣行楷装作随意地问道，“怎么没看见姬欢？”
　　小东子颇有深意地看了宣行楷一眼，回答道，“姬公子一大早就回去了。”
　　宣行楷点点头，继续四平八稳地往前走。
　　小东子看了眼他握得死紧的拳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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