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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的办事风格
因为一直没有吃东西,吐也没吐出来什么,倒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胖子居然还随身携带纸巾,递给我一张。我擦了一把,抬头看,就见闷油瓶还捏着那张软塌塌的脸皮,仔细的研究着。
光是从我这里,就能瞥见红色的肉里面,鼓鼓囊囊的虫卵挤在一起,涨的发亮,一串一串的,葡萄似的。回想起刚刚闷油瓶撕下老K的脸皮,就像从炖得稀烂的猪蹄上撕下一块皮一样,毫不手软,不由得感叹,这家伙的承受力果然非同凡人。
闷油瓶显然不知道我在腹诽什么,看了一会儿,竟然迅如闪电,将手指插进了老K的头颅里!
老K的头骨在他的手指之下,简直酥松的像块饼干,也不知道是被虫子蛀坏了,还是他的手指太犀利。
整个过程我根本不想再回忆,只能听见闷油瓶的手指不断在颅腔里搅动。
那种粘稠的液体涌动的声音让人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光是听听就已经是一种折磨了。而且我忽然想到,他的虎口受了伤,还没有痊愈,这样做难道不怕感染?越想,就越觉得好像密密麻麻虫卵都顺着他的伤口涌进去了,忍不住浑身一麻,伸手要去拉他。还好就在那个时候,他抽出了手指。
那个铁锥也随着他的动作被顶了出来,他迅速的用另一只手接住。
黑眼镜立刻凑了上去,问:“有什么蹊跷?”
闷油瓶摇摇头,随手把铁锥丢给了他。
黑眼镜研究了半天也不得其道,问:“他是怎么死的?”
闷油瓶说:“被铁锥戳坏了脑子。”
黑眼镜皱起眉头,说:“就这么简单吗?那这些虫卵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非常干脆的回答:“不知道。”
黑眼镜显然不信,牢牢的盯着闷油瓶,似乎指望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丝破绽。
闷油瓶还是那副惯用的雷打不动的样子,根本没把黑眼镜放在眼里。
我自己也被闷油瓶无视过很多次,对这种冷场僵持的局面早已见怪不怪,心里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想,别管你是谁,要和闷油瓶比闷,肯定赢不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黑眼镜一无所获,败下阵来。他似乎也不恼怒,又挂上了平时笑眯眯的表情,问了一句:“真的么?”
可以预料到的,闷油瓶还是没有回答。
黑眼镜也不说话了,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笑嘻嘻的样子,但是忽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变了。
——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笑,手里转来转去的M15就帮他说明了一切。
站在旁边的我顿时有点腿软;这家伙在暗示,如果不回答,他随时都会开枪!妈的,疗养院里每个人都有枪,只有我们赤手空拳,跟鱼肉似的,躺在砧板上任他们切。
被打成对穿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肯定是不能剧烈运动了。躲枪子儿的事,再来一次,估计整条胳膊就要废了。
可惜我再郁闷也没有办法。黑眼镜威胁的是闷油瓶,偏偏这家伙的情商十分令人头疼,软硬不吃,刀枪不入,除了发闷,也不会随便说句谎话糊弄过去。黑眼镜再怎么转枪,他都毫不理会,只是目光放空,盯着老K的脸发呆,好像那上面开出了一朵花来。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其实那场景还挺有趣的,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把枪玩得虎虎生风,杀气毕露;一个统统无视,对牛弹琴似的。
僵持了一会儿,闷油瓶似乎发呆发够了,也觉得没什么可以再和黑眼镜说的了,就慢吞吞的站起来,转身走了回来。
黑眼镜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玩手枪,保险栓唰啦唰啦的响,闷油瓶却毫不在意,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直接把后背暴露给他。
我一下从为自己的胳膊担心,转为对闷油瓶的着急了。看着他慢吞吞走过来的样子,就恨不得冲上去扇他几个耳光。
他以为回答了黑眼镜的问题,黑眼镜就会放过我们吗?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该知道黑眼镜不是善茬,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闷油瓶子身手再好,这么托大,也太不要命了吧?
好事不灵坏事灵,怕什么什么来。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眼瞄到,闷油瓶身后,黑眼镜慢慢举起了手里的M15,对着他,做出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深知□□的威力,那一瞬间我吓得心脏都停跳了。来不及出声提醒,也顾不得自己行动不便,直接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去,把闷油瓶往地上压。
与此同时,就听见胖子喊:“天真小心他使诈!”
可是当时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这几乎是本能做出的反应,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身体离地的一瞬间,伤口的剧痛才让我反应过来,再这么摔一次,胳膊怕是要废了。
余光里,就见黑眼镜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猛的收回了手枪。
靠,原来是耍我们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引诱我扑上去,白白把胳膊跌残?
我根本摸不着头脑,也没有时间去想。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连后悔都来不及,我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做好了接下来摔得痛不欲生的心理准备。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只听“砰”的一声,闷油瓶迎面被我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他伸手想揽我,却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后退了两步。
正好这时,胖子为了拦我直冲上来,没刹住脚步,闷油瓶一下撞到他身上。我们三个人一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滚做一团。胖子身材极圆,球似的,带着我们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一跤简直摔得我摔得七晕八素,还好有闷油瓶和胖子在下面垫着,受伤的胳膊奇迹般的没被碰到,除了些微有点震荡的麻木感,没有别的异样的感觉。
三个人中,胖子摔得最轻,但是被压在最下面,估计也是最疼的。他的蛮劲上来了,只顿了几秒,就翻身跳起来开始狂骂黑眼镜。
我头昏眼花,耳边虚无的小鸟叫了好久,才在胖子的大嗓门中回过神。他能骂的那么响,估计是没受伤。想着又觉得有点纳闷,闷油瓶平时身手那么好,刚才怎么不知道躲了?被我这么砸了一下,正常人恐怕都要摔出内伤了吧!想到这里,我连忙探头去看他。
他仰面躺在地上,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黑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我。
我慌乱的问:“小哥,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我还想说点什么别的,忽然感到胳膊有点潮湿,低头一看,衣服上浸满了血。
坏了,该不会是伤口又裂开了吧。我心一沉,再仔细一看,却不是我的血。
我脑子轰得就炸开了,不是我的,难道是闷油瓶?
还没等我问他,闷油瓶就推开我,坐了起来。这时候我发现,他右手缠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濡湿了。
再联系胳膊“奇迹般的毫发无损”,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闷油瓶护了我一下,他自己的伤口才迸裂的。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里感动得要命。小哥平时看上去冷冰冰不近人情,但其实,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恐怖的地方,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他几乎是我和胖子唯一的支柱。我们素未平生,说不定三叔还得罪过他,他却已经不知道救过我多少次了。这种时候,感激的话也说不出来,我支吾了半天,冒出来一句:“回去请你吃饭。”
这是我平时常常回答店里伙计王盟的一句话,他一跟我哼哼,抱怨活多钱少,我就这么跟他承诺。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习惯,觉得想要感激谁,不经脑子,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
可是闷油瓶并不是王盟,我欠他的也不是一顿饭就能还得清的。这句话一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蠢。
然而闷油瓶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忽然点了点头,说:“好。”
这还是第一次,他和我进行正常的对话。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话音里,那种非常认真的语气。
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一下涌上来,我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掉下喜极而泣的泪珠子来。
回想起来,和他的相遇就伴随着超出正常人想象范围的可怕事件,从那之后又险情不断,每一次都是他伸出援手。我对他的认识,几乎就是身手厉害,沉默寡言,行为难以捉摸,而这些,又全部是和这个诡异的疗养院联系在一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正常的世界里,他会过怎样生活。
看见他点头说好,我简直有点喜出望外。想到以后我们也许有机会,可以一起在楼外楼吃吃醋鱼,喝喝啤酒,看看窗外路过的女孩子,忽然觉得有点难以想象,却又美好得要命,实在令人期待。
可惜黑眼镜适时的打断了我。
他还是那副懒散的脸,笑眯眯的说:“小三爷,你也太紧张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家伙还在旁边举着枪虎视眈眈呢!
我立刻抬头对他怒目而视。心里骂,要不我们俩互换,你试试看被人用枪指着紧张不紧张!
这话我还是在心里想,胖子就直接骂了出来。摔了一下虽然没把他摔伤,却把他的蛮气给摔出来了。他撸了撸袖子,简直想冲上去了。
黑眼镜摇了摇手,说:“我和你们的哑巴是合作伙伴关系,怎么会害你们呢?好歹也相信我一点嘛!”
胖子骂:“合作你妈的头!真有诚意,把你的枪给我们一支!”
没想到黑眼镜竟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好。”
胖子也没料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一下愣住了。满肚子的话憋着,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黑眼镜回过头,对那几个老外说了几句什么。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其中一个戴耳钉的就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支枪,直接走到我面前,把枪丢给了我。
我莫名其妙的伸手接过,还觉得有点不真实——这家伙竟然这么慷慨?
那个耳钉老外看我接过枪,手却没有收回去,依旧向我伸着。
我一看,以为他心里后悔了,又要来抢,连忙把枪收进怀里,用整个身体护着,谨慎的盯着他。
估计这幅样子实在太守财奴了,耳钉老外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手还笔直的伸着。
我困惑的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他恐怕是想和我握手,要么就是想拉我起来。
无论怎样,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恶意。
既然是好意,我也不好意思再表现的太小家子气了。我也冲他伸出手。
就在这时,闷油瓶忽然一把推开了我。他的力气很大,我一个没坐稳,就跌了个狗吃屎,疼得要命。我简直莫名其妙,刚想骂,忽然看见他眼里一道戾光闪过,整个人就变了,又变成那种浑身散发着冰冷煞气的样子了。
他没等我爬起来坐正,又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他的背后,戒备的注视着那个老外。我透过他的肩膀看过去,忽然发现,那个老外手上的皮肤,在微微的跳动。
那不是正常的脉搏的跳动,而是一种很没有规律的,几近痉挛的蠕动。好像什么东西困在里面,想要挣脱而出。
难道也是虫子?
他也被传染了?
就在这时,胖子毫不知情的走了过来,一伸手拍在那个老外肩膀上,说:“哥们儿,既然那么大方,再给胖爷我一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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