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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记得以前经常听人说起“极限”这个词儿,大致意思是人体在剧烈运动时,由于内脏器官的活动能力落后于运动器官的需要,便会产生呼吸困难、肌肉酸痛、动作迟缓、情绪低落之类的反应,大致就是死活不愿意再动弹的那种感觉,这时如果凭着个人意志和毅力继续坚持运动,“极限”的症状就会逐渐消失,生理过程将达到新的“平衡”……
但实际上,什么意志啊、毅力啊之类的,根本不是重点!那么什么才是重点呢?请看我们的鸠浅同志以实际行动做出完美的诠释。
奋力挣扎在铺天盖地的湖水中,天是美丽的湛蓝,水是明净的湖蓝,人是两眼发蓝(累的),无数次达到“极限”,又无数次煎熬着回复到“平衡”,原因只有一个,不想动弹也得动弹,否则就再也别想动弹啦!
您说体力这么不济干嘛选择水遁?天地良心呀,什么福如心至、灵光乍现、忽生一计之类的本就不是他的长项,所以当想到游水逃跑的点子时,某人下意识的只想到了自己的前世,而对穿越之后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米虫生活完全地无视了,再加上某“拖油瓶”的意外出现,便彻底造就了眼下加强版过劳死的现场真人秀。
可怜某只一辈子不运动一运动就差点葬送了一辈子的倒霉蛋终于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的爬到岸上时,又晴天霹雳的发现自己身后的“拖油瓶”已经是脸色铁青,气息全无,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
不会吧,亏自己拼死拼活的把他拉拔到了此处,浪费了多少体力啊我!(喂!)
而且完全难以置信,这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竟然死得比自己还冤枉?(请说点人话吧…)
其实,自穿越以来,鸠浅早就本能的将范蠡视为自己的倚靠,不只是因为几次三番为其所救,更有着心底里一份小小的悸动,可现在却稀里糊涂的被自己给害死了,鸠浅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
“喂!死狐狸,别装啦……” 拍脸,捏人中,掐虎口……
“你再不起来,我可自己走了啊!” 范蠡仍是静静的躺在地上,没半点醒转的迹象。
看着那几近青紫的唇色,鸠浅犹豫着,要不要试试人工呼吸呢?虽说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可是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哆哆嗦嗦的分开范蠡的嘴巴,深深深呼吸,某人视死如归的就亲了下去……
“啊……疼!”
“对,对不起!”
“磕出血了?!”范蠡舔了舔嘴巴,一股咸涩的血腥味。
“那个,我……”人工呼吸时没敢睁眼睛,好像撞到牙齿上了……
“还有手,你趁我昏迷时打我的手了?”捏的太用力,现在看着确实有点泛青。
“那个,是我家乡的土办法,能让昏迷的人……苏醒……”声音越来越小……
“苏醒?疼醒还差不多。”
“……”
鸠浅也很疑惑,这人工呼吸的效果也太快了吧?几乎是一撞到嘴巴,连气儿都没吹呢,范蠡就醒过来了,的确更像是疼醒的……
此时两人都是湿嗒嗒的狼狈非常,而且为了浮水时轻便,身上也只穿着贴肉的小衣,此时山风一吹,禁不住瑟瑟的发起抖来。
范蠡见鸠浅双手抱肩,可怜兮兮的委顿在树下,便道,“水边风大,到林中去休息一会儿吧。”半扶半抱的将其安置在背风处,又胡乱捡了些枯枝为柴,生起篝火烘烤衣物。
鸠浅从早上一直折腾到傍晚,精神体力都是超负荷运转,此时一放松下来,真是手指头都懒的动一下,只浑浑噩噩的看着范蠡忙乎,头却越来越重。
“先别睡,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烤。”
“……”
范蠡见鸠浅也不答话,脸上又红通通的,便道不妙,探手摸了摸额头,果然发起烧来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晕陶陶蹭进自己怀里某只,心中不由暗叹,殃神附身了吧,怎么永远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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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像梦到自己回去现代了呢?有爸妈,有家,有超弹的席梦思,似乎还去吃了回麻辣涮肚?唉,这里连辣椒都没有的。鸠浅迷迷糊糊的看着身前的火光,还有身边那幢幢的树影,不自觉的便叹了口气,已经回不去了吧。
“醒了么?”脑后一个低低的男音悠悠响起,吓得鸠浅差点跳起来,然后一只有力的手臂便固定住了他的腰身,不大愉快的道,“别乱动,好不容易退了烧。”
“范蠡?”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鸠浅忽然发现自己正光溜溜的靠在范蠡怀中,触感倒是十足的温暖爽滑,可是这月黑风高的,又是被自己颇为心仪的男人抱着,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把持的住。边想着,身体边自发的移动了起来。
“外面冷,又只剩这么两件里衣,你就别折腾了。”
果然刚刚的一动已经有冷风钻了进来,鸠浅只好别扭的僵在原处,然后一只手臂便摸索着揽紧了自己的身子,顺带将衣服掖好,鸠浅就感觉着自己的脸好像又有点烧起来了。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多谢范大夫了,又救了我一次。”
“叫我少伯吧。”
“少伯?”
“我的字。”
哦,对了,古人到了二十岁便算是成年,就会有字,不过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严格的避讳之说,称呼字只是显得更加亲近,自己有时间真应该好好温习一下越王的记忆呢。
“我还没有字,范——少伯就叫我阿浅吧,绯萱都是这么叫我的。”
“你呢?”
“啊?”
“我是说,你以前的名字。”
“哦,”鸠浅忽然有点紧张,“谭梦,我以前叫做谭梦。”
“哪两个字?”鸠浅感觉着范蠡的手臂缓缓滑过身侧,带起一路的酥麻,慢慢停到了自己的手边,“写给我看。”
下意识的在范蠡的掌中划下那些熟记于心的曲线,鸠浅忽然就觉得有些开心,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渴望与人分享这个秘密,好像这样便能够证明她的存在似的。
范蠡感觉着手中的笔画,奇道,“这是什么文字,倒是简炼整洁的很。”
“这是我家乡的文字,恩,叫做简体字。”
“家乡?”范蠡忽然想到鸠浅之前毫无道理的遁水而逃,不禁问道,“你想要回家?”
“回家,”鸠浅忍不住苦笑起来,这里怎么会有自己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吧。”
“很远么?”
“呵呵,”鸠浅忽然调皮的一笑,“远倒是不远,不过我是活在两千多年后的人哦。”
虽然看不到范蠡诧异的表情,可是背后那个身体的微微僵硬着实让鸠浅得意了一回,“其实,吴越之间的战争,还有每个人的结局,我都知道呢!范大夫,哦不对,是少伯,”咀嚼着这个新称谓带来的亲切感,鸠浅开心的道,“少伯想知道么?”
感觉着怀中人轻颤的笑意,范蠡狡黠的咧咧嘴,“想来还不坏。”
“呃?”不是这么自信吧?
“首先,你醒来后没有立即表明身份或逃走,说明越王一时间并无性命之忧,越国也未必没有转机;其次,你醒来便重用我与文仲,必是我二人对越国或越王立有大功,所以我说应该还不坏。”
果然是只大狐狸,真无趣!
“不想做越王了么?”
“不是不想,是不敢,已经莫名其妙死过一回了,这次想好好活呢。”
“你不是知道结局的么?为什么还要害怕?”
“哪有一定的事儿呢?万一史书记错了,或者历史改变了,又或者,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谁敢说一定呢?”
范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逃得掉,阿浅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么?”认真想了半天,鸠浅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没啥梦想,上辈子虽想过考公务员,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而那样刻板的生活却并是自己真心想要的。
仰头望向夜空,满天星辰,美轮美奂,更有一轮满月,光洁明亮,皎皎生辉,让鸠浅不自觉的想到上一次中秋,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窗前,饮茶吃月饼,记得自己嘴馋,挑着喜欢的口味咬了五六块,却一块都没吃完,气得老妈追在屁股后面喊浪费,最后还是老爸帮忙才全部吃掉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还能和家人一起笑看这月上中天。”
“家人团聚么?”范蠡亦看向夜空,语气竟难得透出了萧索。
“少伯不想家么?你也离家很多年了吧。”
“……”范蠡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喃喃道,“越国的百姓何尝不想家人团聚?可惜将士们又有几人能够全身而返?”
鸠浅只觉得自己满心的柔情忽然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不禁忿忿道,“这仗又不是我要打的,凭什么要我来负责?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呢,又拿什么来承担这几千人的生死?”
收紧手臂,固定住那突然激动起来的身体,肌肤间不经意的摩擦,忽然让一向冷静的范蠡有些烦乱,莫名的想起香樟树上那个意外而又温柔的吻。
深吸口气,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充塞着胸腔,范蠡再次将思路转回正轨。“所谓众口铄金,人心的力量不只是令金石消溶,更能重塑鼎彝。”努力将声线压抑成轻软的蛊惑,“阿浅,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人们认为你是谁。”
范蠡的声音淡定而坚持,暗夜的静寂中,鸠浅听到的是满满的期许与渴望,这就是他想要的么?不,那不是范蠡一个人的期望,如果越国的百姓们在这里,恐怕他们的目光会更殷切,可自己只是一个自私又狭隘的现代小职员,而不是救世主,即便舍生也未必能够取义。
干涩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满是火烧火燎的炙烤,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世上那么多人,听说中国的实际人口早就突破十四亿大关了,为什么偏偏要她来做这种选择题呢?
索性推开拦在胸前的手臂,在冷风中尽情打了个寒颤,也不去看默默坐在原地的范蠡,只是七手八脚的将衣服套在身上,可惜结带却总是系错,暗自腹诽越王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超级寄生虫,连衣服都不会穿,害得自己总是出丑,真讨厌!
好笑的看着火边的少年蹙眉与那本就破烂的衣物奋力交战,嫣红的脸颊映着跳动的火光,称得肤色如玉,偏偏鬓边几缕墨黑的发丝垂顺而下,可爱中便又透出几许妩媚来。正感慨着眼前的丽色,忽见那少年似乎终于将所有的结带系对了顺序,禁不住嘴角一翘,亮起粉嘟嘟的一湾唇色,范蠡便是心头一跳。
鸠浅满意的抻了抻有些破损的前襟,好像刚刚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舒舒服服的凑到火边,向范蠡谢道,“有劳范大夫一路关照,以后还请多多保重——”
话未说完,眼前已是一暗,鸠浅忽然陷入了一个怀抱,并不温暖,也不柔软,只隐隐带着旷野中风的味道,又似乎有梅花间雪的清冷,然后,头顶便闷闷的传来范蠡的话声,“不要怕,我来保护你,既然我们都已经无家可归,那便亲手去建一个更美更好的,再一起笑看这月上中天!”
亲手建一个,更美更好的……
泪水毫无预兆的滑落,濡湿了衣襟……
鸠浅轻轻回抱住范蠡,唇角微动,音色低不可闻,“谢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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