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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冬日下午,难得有阳光。阳光透过云顶府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给室内冷色调的装修添了些暖意,空气里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建筑图鉴,旁边小几上的花果茶已经凉了。项目中标后事情很多,虽然忙,但也过得很充实。难得周末有空,她本可以回苏家陪外婆,或者约林染她们,但不知怎么的,她有点喜欢这公寓里没人打扰的安静。
傅承昀一早就出门参加行业峰会去了。徐管家和小陈也请了假。大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是开阔的城市天际线。
她正看着书里教堂玫瑰窗的结构,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还夹杂着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闷响。
苏晚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仔细听。声音好像是从三楼传来的?这公寓有三层,她和傅承昀的卧室在二楼,三楼除了露台花园,好像还有几间功能房,她没上去过。
是傅知意?她今天过来了?苏晚想起早上好像听到了门铃声和徐管家说话的声音。
接着,楼上传来了压抑的哭声和跺脚声。
出什么事了?
苏晚放下书,有些犹豫。那是傅知意的地盘,她不该多管闲事。傅知意对她一直有敌意,每次见面都带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那哭声听起来很着急,不像装的。她想起上次傅知意来,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自己现在好歹是这房子的女主人。
犹豫了几秒,苏晚还是站起身,顺着声音上了三楼。
三楼的设计更私人。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苏晚走到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知意?你在里面吗?怎么了?”
里面的哭声停了下,接着传来傅知意带着浓重鼻音的吼声:“走开!不用你管!”
果然。苏晚心里叹气,刚想走,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呜咽,还有画笔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还是推开了门。
里面是间画室,有些乱。巨大的落地窗光线充足,画架、颜料、画布到处都是,空气里有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
傅知意站在画架前,眼圈通红,脸上还有泪。她穿着一身沾了颜料的工装裤,头发随便扎着,和平时精心打扮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脚边打翻了一个调色盘,颜料洒了一地,还溅到了墙边的几幅画上。但最麻烦的是画架上那幅快完成的大尺寸油画,画的是黄昏的海。在画的右下角,泼上了一团很刺眼的红色,毁了整幅画。
“我的画......我准备了三个月......下周就要送去参展了......”傅知意看到苏晚,先是瞪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画上,眼泪又涌了出来,“都怪我自己手滑......怎么办......全完了......”
苏晚的目光也落在那幅画和那团红色的污渍上。对学艺术的人来说,心血被自己亲手毁掉,确实是很大的打击。
她没说话,走近几步,仔细看着画。画的主体是深蓝和金红交织的海天,笔触很有力量。那团红色的位置很麻烦,正好在右下角比较空的地方,硬要盖掉或者洗掉都会伤到画布和周围的颜色。
傅知意见她只看不说话,以为她在看笑话,吼道:“你看什么看!你会画画吗?你懂什么!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苏晚没理她,目光还停在画上。那猩红的颜色虽然刺眼,但也许......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平静:“知意,你这里......有钴蓝色、群青色,还有象牙黑和钛白吗?”
傅知意正伤心,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点头:“有啊......干嘛?”她指了指旁边一个颜料架子。
苏晚走过去,很快从一堆颜料管里挑出她要的颜色,又拿了个干净的调色盘和几支画笔。她的动作很熟练。
她拿着颜料走回画架前,看着还在发愣的傅知意,平静的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试试,把这团红色融进画里。”
“融进去?”傅知意瞪大哭红的眼睛,“怎么融?这颜色这么跳!盖又盖不住,洗又洗不掉!”
“不是盖,也不是洗。”苏晚的目光落回那团红色上,眼神很专注,“是把它变成画的一部分。比如......远处海平面上一艘船的灯光?或者,被夕阳点燃的一小片云?甚至......一只海鸟翅膀的反光?”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拧开颜料管,在调色盘上挤了一点,用刮刀快速的调和着。
傅知意被她的话说愣了,也忘了哭,呆呆的看着她调出一种深邃又带点灰调的蓝色。“你......你真的会画画?”
苏晚没回答,全部注意力都在画上。她用一支很细的勾线笔,蘸了点调好的深蓝色,在那团红色的边缘小心勾勒出不规则的轮廓。
然后,她换了支大点的笔,开始用点染的方式,把红色和周围的颜色过渡。她不是硬盖,而是利用油画颜料的特性,一层层罩染,削弱那刺眼的红,同时用新的颜色和笔触,让那块红色看起来像是画里本来就有的东西。
她的手指很快沾满了颜料,因为专注,脸上微微泛红,鼻尖渗出细汗。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这时候的她,和平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人透着一种沉静又自信的气场。
傅知意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站在一旁看着。她看着那团红色在苏晚笔下一点点被转化,不再是污渍,而是变成了海天交界处一抹燃烧的晚霞,和整个画面融合在一起,甚至给原本的画添了一点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画室里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
苏晚终于停下笔,后退一步打量。那团红色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片过渡自然的晚霞,正好补上了画右下角的空白,还让整幅画的纵深感更好了。
“好了。”她松了口气,放下画笔问傅知意,“你看......这样可以吗?”
傅知意没马上回答。她冲到画架前,脸都快贴到画布上了,仔细看了看被修改的地方,又退后几步看整体效果。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佩服,还有点说不出的懊恼。
她看着苏晚沾满颜料的手和略显疲惫的侧脸,那句习惯性的“你懂什么”第一次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得承认,苏晚不仅懂,而且做得比她想的还好。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处理,需要扎实的功底、想象力和冷静。这些正是她这个遇到问题只会发脾气的“艺术生”缺少的。
一阵窘迫和佩服交织在一起。她看着苏晚,这个她一直瞧不起的嫂子,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还......还行吧。”傅知意别开脸,声音别扭,但敌意少了很多,“起码......能看了。谢......谢了。”
这声谢谢说得很勉强,声音很小,但苏晚还是听到了。她有点意外,笑了笑,拿起块干净的布擦手:“不客气,能帮上忙就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似乎是傅承昀回来了。
傅知意像是找到了台阶下,立刻说:“我哥回来了!我......我去洗个手!”说完就跑了出去。
苏晚也准备收拾东西,看着自己五颜六色的手,无奈的笑了笑,也打算下楼去洗。
刚到门口,就遇上了上楼的傅承昀。他应该是听到动静直接上来了。他穿着正装,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衬衫袖口挽着,领带也松了些,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意。
他目光扫过乱糟糟的画室,然后落在苏晚身上,在她那双沾满颜料的手上停了片刻。
“怎么回事?”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知意不小心打翻了颜料。”苏晚轻声解释,下意识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我......帮她改了一下。”
傅承昀的目光在苏晚脸上停了一瞬,又看向那幅画。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走向旁边的茶水间。
苏晚有些不解。片刻后,傅承昀端着一盆温水和一条干净毛巾走了出来。他把盆放在柜子上,对苏晚说:“手。”
苏晚愣住了。
他是......特意去给她打水洗手?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暖,又有些无措。
傅承昀见她不动,也不催,就那么看着她。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走过去,把手浸入温水里。水温正好,很快就融掉了半干的颜料,清水迅速变浑。
她低着头认真洗手,能感觉到傅承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像平时那么疏离,只是很平常的看着。
傅知意洗完手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那个冷淡的哥哥,正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苏晚用他打来的水洗手。苏晚低着头,耳根好像有点红。
这画面说不出的和谐,甚至有点温情。
傅知意撇了撇嘴,心里更复杂了。她没说话,走到画前假装看画,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那两人。
苏晚洗干净手,用毛巾擦干。
“谢谢。”她低声说。
傅承昀“嗯”了一声,接过毛巾搭在盆边,端起水盆去倒掉。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留着水的温度。
画室里阳光正好,颜料味还没散。一场意外,一次援手,好像悄悄改变了些什么。
傅知意对苏晚的偏见第一次有了裂痕。
而傅承昀那盆温水,也在苏晚心里留下了一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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