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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
萧诀害怕荒木涯,或者说,一个有主见的人害怕盲从她的人。
她明明做错了事,做错了事要道歉,道歉是为了寻求原谅,可荒木涯连这份歉意都学走了,如果不论正误,她事事都能得到他的推崇,那又与造神何异呢?
她已经被架在独属于他的神坛之上了。
可是你没有办法去责备这样一个人,责备一个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宣称,你就是对他的人生有重要影响、你就是可以随意改写他的全部的人。
萧诀只是感到这个穿着沉闷的黑色衣服的人,变得无比炽热滚烫起来。
扬州的太阳太奇怪了。
日光温吞地走,萧诀与荒木涯在屋中静坐,后来到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出门。
萧诀去水云宗修改弟子名录,她已趁得闲时分发完其余弟子的名单了,其中一些有问题的要重新登记。荒木涯也跟在她身旁,他不肯摘面具,便在出门后悄然地隐藏在了人群当中。
他的轻功很好。
因为来参加武道大会的人数实在众多,水云宗弟子光登记在册就要用不少时间,下午自然也是不得闲的。萧诀去时,接待首席弟子的人已换了一个,这是武院的,且等级颇高,抹额上绣着虎啸山林,但他举止也很有礼,确认过萧诀的信物凭证,便一笔一划地补了新的信息上去。
“荒木涯,以首席论剑令记入剑阁名下,为第十九代记名弟子。其信息无误,领一千六百九十三号,当于明日巳时登天字丁擂台。”
武道大会所设擂台众多,于四象方位分别陈设天地玄黄四组,每组又有甲乙丙丁四号,共计是十六个擂台。名门弟子多集中在天字号,江湖游侠则聚集在玄黄两组,来历不明的、可能闹事的,一般都会安排在地字擂台统一戒严,其余名不见经传的诸派弟子,多是打散了安排,次序尤为不定。
萧诀拿了新的单子,见水云宗门人做事极为严谨,忽而有些好奇荒木涯到底是怎么报上名的。旁边的人是惯常做事的,听了这问题也不发愁,他扫过荒木涯登记在册的号码,只略微回想,便算出了大致的范围。
“门内工作繁杂,近几日安排都是由几位师弟师妹轮流接班的。其中百人为一册,一册一换,一千六百多号的话,”他思索了片刻,“如果没有记错,负责此事的应为文院弟子容洲。”
“容师弟今日下午理当轮休,他素来爱画,此时或在文院修习丹青之道。此课申时便会结束,还得劳烦萧师姐稍候片刻。”
水云宗文院弟子在城中广开义学,他们在那里上课,也在那里对年幼的穷苦孩子倾囊相授。义学占地要大,出于成本考虑,多设立在郊野之地,来回多有不便。萧诀总觉得为自己一时之念而大动干戈实在是不恰当,当下便要拒绝。
可是这个武院的弟子也只是笑,他新抱了一摞卷宗要往外走,闻言爽朗道:“师姐无需忧虑,容师弟原本就是要回来一趟的。”
“他呀,最近喜欢上了我武院一位师妹,少年人情窦初开,心思一点也藏不住。其实驻地这边原就是武院弟子要多些,他特意求了长老调换过来,却也不说话,只是一昧工作。”
“师姐稍候就是,这小子准时地很,已经连续三天散学后来这边晃悠了,今日也不会例外的。”这弟子走到门前,外面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什么急事,他低着头撞开珠帘,百忙中还不忘回头致歉,“萧师姐,弟子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就先行告退了。”
萧诀便也笑了笑,在一片交错的珠帘中看到些外面繁忙的光景。江南浩渺的波光孕育出水一样的人文,即使是惯常于刀光剑影的江湖客,也有平和惬意的生活。
荒木涯早已不知去处,在进入水云宗前,萧诀便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了。明明和自己说起他来报名之前,是有偷偷溜到府库查看的,怎么此时却不敢入内呢?
萧诀坐在那儿喝茶,思维漫无边际地发散着,这屋子地处外围,防守算不上多么严密,上午敢、现在却不敢,两相对比,也只是多出一个自己而已。怎么,是害怕问出些什么害羞的事情吗?
她愈发好奇起来。
等待答案的时间并不需要多久,萧诀来的时候就已是申时初了,消磨了些许光景后,门外便传来新的脚步。
急匆匆地跑来,而后紧急地整理一下衣袖,势必要揪平直一些,人还没到,萧诀从这珠帘后隐约的举止中已看出些许熟悉来。
“文院容洲,见过萧师姐。”挑帘而入的人果真是上午那位接待自己的文院弟子,相貌清俊,脸上时常带着笑,语意又温和,虽然因事务急迫而行走匆匆,但见人时一定是衣冠齐整。
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萧诀又想到方才那位武院弟子提到的,关于容洲在心上人面前的青涩表现,心中不由莞尔。但她毕竟没有闲话这些的喜好,只是也站起来走了几步,提到自己在这儿等待的目的。
“我有位拿着论剑令的好友,今日上午来水云宗做了登记。他久居山野,不知晓江湖之事,名单方面或许出了差错。我已着手请贵宗弟子做了修改,只是毕竟还是对当时的情形有所好奇,便想着请师弟一叙。”萧诀想了想,担心眼前人误解是自己苛责他的工作,于是又补充道,“师弟不必顾忌,直言便可。我问这些,其实只是好奇他彼时的模样。”
“此人言辞沉闷,我只好从旁的地方多了解一些了。”
容洲站定想了想,“剑阁今日上午存疑的弟子,一千六百多号似乎只有一位,是位戴狐狸面具的公子。”
“他当时所示信物为剑阁无痕令牌,我观其做工虽然略有不足,形制却大差不差,且对剑阁中一些问题对答如流。毕竟两派相距甚远,我不太了解剑阁建制,为免沧海遗珠,思量之后只能先行记录。”
“狐狸面具?”萧诀忽然笑了。
其实在客栈的时候,萧诀问过他这件事的细节,不过那时她是故意问他,如今不肯摘下面具与她出门,为什么上午便肯摘下面具去水云宗。
“你总不能顶着青煞的面具去水云宗吧,和你之前去县衙领赏钱一样?嗯?”萧诀笑眯眯道。
她的声音拖得那么长,明显着写满了坏心思,可荒木涯支支吾吾半天,硬生生说不出一个字来。
萧诀其实本来不好奇这些的,可是荒木涯的反应又太好玩,她想着这个人把面具看得那样重要,自然不会轻易以真容示人,可如果只是请另一人代为报名,又有何不能言说的呢?
原来,是冷漠的青煞戴着狐狸面具,亲自上阵啊。
容洲是听不到萧诀的心绪的,他只是顺着她的疑问点了头,“是的,扬州近日将有庙会,此类面具尤为常见。”
啊,庙会,一个与人流、夜景和盈盈灯火绑定的美妙时机。江南的水会因此而更为心旌摇曳吗,萧诀不能确定,因为她要做的并不是水波之上的事情。
荒木涯也只是随手一拿而已,萧诀了解一部分的他,至少如果有的选,他会拿那个看起来更威风些的老虎?
她笑了笑。
可是世上又不是人人都处在惊弓之鸟的状态,人人都走在不归路上,譬如容洲,譬如扬州的其余百姓,就会很期待这样喧闹的、漂亮的庙会与灯火。容洲了解这些,或许也因为他正有在庙会上佩戴面具倾诉心意的打算。
少年慕艾,总是害羞得难以言语,就会选择躲在面具之下倾诉衷肠,所有的话本都这样描述。
萧诀虽然并不期待自己的明天,但是在既定的终局到来之前,她仍然对每个平和的日子充满柔情。庙会的话,看一看也无妨吧?
她弯了弯眼,等一小会儿时间,听到一个荒木涯手足无措的时刻,对她来说是非常值当的一件事。如今这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她也没有停留的心思,毕竟对面的容洲也早已心不在焉。
他总是偷偷看着窗外的天光,也许是在计算心上人轮值的时间。萧诀不好打扰一个心思萌动的少年人,便也起身告辞了。
捉刀佩剑的江湖人依旧在水云宗来来往往,这原是极危险的氛围,武林大会听起来风光无两,可身处其中的人却常常提心吊胆。毕竟你无法防备周围经过的人是否会忽然拿出一把匕首,人潮涌动时,彼此之间的目光都藏着警惕。
萧诀对此倒是没什么所谓,多数时候一个人的内功深浅是可以从呼吸、脚步当中判断出来的,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瞬息之间做出反应。
人潮一年一年地翻涌,游龙山庄已经覆灭,今年的奖品也并非绝世神兵,水云宗对之后的安排极为神秘,可大家还是趋之若鹜。萧诀有时并不清楚天南海北的人们汇聚到一起是为了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如果能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砍下仇雠的头颅,将会是无比畅快的时刻。
雷行川什么时候到来呢,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呢?
萧诀常常期盼着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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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4工作日志
①首先,依旧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读者,非常非常感谢诸位的阅读与信赖(跑来跑去)!按照惯例,应当加更一章。唔,昨天算的时候,是还欠两章,加上新读者一章、今天一章,喵喵喵,为何还有四章?
哦,发了第十九章后我可以说是三章了,其实这是昨天应该发的内容,但是我卡了好久。今天虽然依旧写到很晚,但是并不是发布时间这么晚!大概早了三个小时吧(心虚目移)。
其实是我观察到更新时间对点击确实有影响,所以设置了新的发布时间,我在逐步试探不同时间的点击,诸位可以放心,并非熬到现在。
所以说新的一天,也要勤勤恳恳码字啊,如果我有十万存稿的话,就每天日更三千,六日给大家更新六千,有存稿就要量大管饱!
②接着是一些闲话,我在写的时候一直思考,前期的剧情有些拖沓、闲散,没有完全明确的主线。并且章节内容以对话为主,在剧情时间线的推进上显得极其弱势,我在这方面做得不太好,详略方面完全没有把握住。
还有开头,说是黄金三章,其实第一章的流畅度更为重要吧,但是我反复修改后却写出了这么奇怪的东西,让人感到非常之沮丧,尤其是无名居后的剧情,就很不协调。到底要怎么改啊,我自己是理解每个情节甚至每句话的意义的,可是我写出来的安排却那样分散,完全不能传达给读者准确的意义。
东流客那一段意义何在,谜语人怎么回事?明如昼塑造地那样强势,为什么两章就下线了?射阳县令陶重辉,关于生、关于死,写了那么多,连入府之前和离开时都有单独的章节。这些人都不是这一卷的主线,虽然确实要写出每个人的着眼点,但我把他们的位置放得太靠前了,导致这些人在现有的内容中占比太重。人物在事件中变得鲜活,可是我在事上的笔墨完全超过了人的塑造。萧诀啊萧诀,我迫切地想要写出一个你来。
③其实大家看文案和角色卡也能知道,我在构思的初期,完全是以萧诀和谢却枝的视角展开的,这是两个年少而风流肆意的剑客,一人更比一人傲,一山更比一山高。可是我在想到谢却枝过往的时候,忽然想到他有一段青面獠牙、仗剑天涯的时光,这个时候他是孤独的,苍山古树只此一人,于是我当时为他起名荒木涯。
荒木涯遇到过萧诀,谢却枝也遇到过萧诀,我是按照时间顺序写下来的,计划第一卷只写荒木涯,第二卷初期,谢却枝才白衣负剑、锦帽风流,乘着小舟晃晃悠悠来到扬州城,这就是全新的故事了。顺着写的好处是情节结构比较清晰,但是逆着写才更有张力吧!虽然说是一个人,可几十章过去连真名都没出现是怎么回事?
我好想修文……
④另外,补充说明,关于明如昼和明三十七,大家看当时的内容就知道我其实真没准备让他们下线的。那段打斗我写得好爽啊,我还特意写了明三十七的外貌,写了两个人的着眼点,是真准备大干一场来着,可是以萧诀的性格来说,狭路相逢就是生死之局,她的剑下怎么可能会有逃脱的敌人。所以写着写着我又收不住手,直接给两人写没了。
我哭了,我的反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