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周见

　　晨光熹微，林昭棠踏着秋日清晨的冷雾，又一次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教室。这是她躲避沈栖迟的第五天，一套流程已经驾轻就熟——提早到校，趴在桌上假寐，直到早读铃声响起才“醒来”，以此避免与沈栖迟的单独相处。
　　然而今天，当她推开教室门时，却发现自己座位上已经放了一样东西。
　　不是往常的蜜桃乌龙茶，而是一本厚厚的、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笔记本。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沈栖迟常坐的位置——空的。教室里只有值日生打扫的声音。
　　林昭棠慢慢走过去，像是接近一个会咬人的秘密。笔记本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枚小小的、手绘的海棠花。她认得这个笔触，简洁却传神，是沈栖迟的风格。
　　指尖在笔记本的边缘徘徊了很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翻开。
　　第一页，是她最头疼的数学函数专题。沈栖迟用三种不同颜色的笔迹，清晰地标注了知识脉络、常见题型和易错点。工整的字迹像列队的士兵，严谨得让人安心。
　　一切看起来都像一份普通的学习笔记，直到她翻到页脚。
　　在那里，用极细的黑色签字笔，画着一幅小小的连环画：
　　第一格，一个短发女孩抱着一本《星空》封面的速写本，递给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旁边写着：「破冰。」
　　第二格，两个女孩共享一副耳机，窗外是午后的阳光。「听见你的世界。」
　　第三格，雨夜里，一个女孩为另一个女孩撑着伞，在雨中对视。「心动。」
　　第四格，女孩蹲在纸箱前，小心翼翼地抚摸一只小橘猫。「我们的沈小橘。」
　　……
　　林昭棠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瞬间，那些她珍藏在心底的点点滴滴，都被沈栖迟用这种近乎虔诚的方式，记录在枯燥的数学公式旁边。
　　翻到立体几何那一章，页脚画的是她们在图书馆自习的场景。沈栖迟伏案写字，而她靠在沈栖迟肩上睡着了。画里的沈栖迟，侧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旁边有一行小字：「你靠过来的那一刻，我希望时间静止。」
　　林昭棠的手指抚过那行字，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像是被烫到一样。可不过几秒，又忍不住再次翻开，找到最新的一页。
　　那是昨天才讲过的三角函数应用。在页脚的最后一格里，画着两个背对背的女孩，一个在跑，一个在望。旁边写着：「不要跑太远，我会迷路。」
　　“啪——”
　　笔记本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林昭棠慌忙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拍掉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那本笔记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在她的书包里，也烫在她的心上。
　　数学课上，老师正好讲到沈栖迟在笔记里标注过的例题。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人，却发现沈栖迟正专注地听着讲，侧脸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若无其事的姿态，让林昭棠既困惑又莫名的...失落。

　　午休铃一响，她第一次没有逃去画室，而是抱着笔记本，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图书馆。她们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空着，阳光正好，和笔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她坐下来，重新翻开那本笔记。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了。
　　在解析几何的章节，她发现沈栖迟用函数图像画出了一朵海棠花的轮廓；在概率统计的页面，页脚画着她们喂猫时，沈小橘扑向猫条的瞬间，旁边用极小字标注着“概率：100%”。
　　最让她破防的，是在数列专题的最后一页。那里没有画画，只有一行工整的字：
　　「林昭棠，我喜欢你。这是一个公比大于1的等比数列，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
　　她再也坐不住了，抱着笔记本站起身，却迎面撞上了刚走进图书馆的沈栖迟。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沈栖迟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笔记本上，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有用吗？”
　　林昭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沈栖迟眼中的温柔和期待，感觉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一寸寸崩塌。
　　“我...”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细若蚊蚋，“我去画室了。”
　　又是这个别脚的借口。
　　又一次落荒而逃。
　　画室里空无一人。林昭棠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颜料痕迹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重新翻开那本笔记，一页一页，一遍一遍。
　　那些细密的笔触，那些藏在公式旁边的真心，像最温柔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她筑起的心防。她想起沈栖迟为她讲解题目时的耐心，想起她维护自己时的坚定，想起她看着沈小橘时柔软的眼神...
　　“她怎么...这么会啊...”林昭棠把发烫的脸颊埋在膝盖间，小声嘟囔着。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么用心的人，如果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她突然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画室自言自语，“沈栖迟不是那样的人。”
　　她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环顾四周，画架上还贴着沈栖迟当模特时她画的那幅素描；墙角放着她们一起给沈小橘买的猫包；甚至她的颜料盒里，还混着几支沈栖迟给她买的进口颜料。
　　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早已被那个人温柔地侵占。
　　林昭棠站起身，走到画板前。画纸上还留着昨天无意识画下的线条——那是沈栖迟的侧脸，在图书馆的灯光下，温柔得不像话。
　　她拿起炭笔，在画的右下角轻轻写下：
　　「收到一本笔记。里面藏着整个青春。」
　　放下笔，她看着画中人的眼睛，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自我攻略进度：50%。

　　窗外，秋日的天空湛蓝如洗。图书馆的方向，沈栖迟正低头看着书，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她知道，那本笔记已经送到了该送的人手里。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有些心意，藏在公式与图画里，反而更能抵达心底。
　　青春里的爱情，有时候是这样——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是一本精心准备的笔记，几个藏在页脚的小画，就足以让一颗心彻底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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