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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中之疑(三)
“起来,我给你绞头发。”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圆圆鼓包颤了一下,没动。
二十岁了还是个少年心性。
阿达措弯弯唇角,也不催促,就那么站着。
说是小孩脾气还真是,半晌,终究还是小王子先沉不住气,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依旧垂着眼不看人,嘴唇抿得紧紧的。
阿达措坐在床沿,好似将人半搂在怀里,温热的布巾包裹住湿漉漉的发尾,一点点吸吮着发丝上的水汽。
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布料摩擦发丝的细微声响,和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温热气息透过微湿的布料传到头皮,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闫世钰僵直的脊背,在这固执的擦拭下,也一点点软化下来。
身后那人的胸膛暖烘烘,呼吸动作间带着闫世钰如一叶扁舟随浪起伏,他想问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皂角的清香与淡淡的桂花香混着水汽,萦绕全身,闫世钰闭上眼,暂时逃避片刻时间。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阿达措的动作也轻柔了下来。
擦过发梢的布巾变成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顺毛似地梳弄了两下。
闫世钰半阖着眼,几乎以为人已经走了。
小王子的睡颜,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娴静又可爱,阿达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他额前半干的碎发。
温热的触感一瞬即逝,快得如同美梦前的错觉。
“睡吧。”男人低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脚步声渐渐远离,外间榻上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切归于沉寂。
闫世钰躺在黑暗中,睁着眼,毫无睡意。
额前那一丝残留的触感,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搅得他心绪更乱。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闫世钰与阿达措白日里换上不起眼的常服,包下了胡府斜对面一家茶楼的二楼雅间。
这雅间的窗户正对着胡府,大门后巷一览无余,视野极佳。
永昌号树大根深,枝蔓必然繁多。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的勾当,绝不会只靠几个铺面。
胡老板称病不出,也总得有人替他跑腿办事。
乌尔罕替他们守着永昌号,两人如同蛰伏的猎手,一坐便是整日。
阿达措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副象棋,缠着闫世钰教他,两人便假作对弈,实则轮流监视着窗外。
两人话不多,只是举着棋子假装发呆。阿达措偶尔用大宛语与前来送茶点的巴图低声交谈几句,闫世钰也只是默默听着,眼神落在胡府后巷,平静无波。
阿达措的目光沉沉落在闫世钰蹙起的眉头上,日光下的肌肤轻薄透亮,因主人的专注显得格外引人心动。
他指尖微动,强压下那股想要抚平的冲动。
这种平静,反倒让阿达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二日黄昏,华灯初上,茶楼即将打烊,时间一点点流失,胡府门前车马往来,人流如常,并无异状。
就找日头西沉,墨色晕染之际,胡府后巷里,终于又了动静。
只见那小巷深处,一顶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一前一后配着脚步轻捷稳健的轿夫,脚步飞快,悄无声息地汇进人流。
轿帘低垂,密不透风。它并未走向繁华的主街,脚步一拐,迅速地拐进了与之相连的后巷,很快便消失在交错的小路尽头。
“走!”
无需多言,两人几乎同时起身。
闫世钰一把抓过旁边早已备好的深色外衫罩在身上,阿达措则顺手将几块碎银抛在桌上。
楼梯转角,伙计正提着水壶上来,险些与疾步而下的阿达措撞个满怀。
阿达措长臂一展,随意一挡一拨,那伙计只觉一股巧劲传来,身不由己旋了半圈,「哎哟」一声,堪堪稳住身形。
再回头,只看见两个模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阿达措身形高大,却异常灵活,总能巧妙地利用人群和屋舍阴影隐匿行迹。
闫世钰紧随其后,他虽不似阿达措那般有猎手追踪的本能,但胜在心思缜密,观察细致入微,时刻注意着轿子的动向和周围环境的异样。
黄昏的街道正是人流密集的时候,回家的、觅食的、寻欢的,接踵而至。
那顶青布小轿如同游鱼,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速度丝毫不减。
闫世钰远远坠在后面,被一伙正从酒楼里出来的人群遮住视线。
糟了,轿子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视野尽头,一只横插而来的手突然一把攥住手腕,引着他在人流缝隙中强行挤过。
阿达措的手掌宽大、温热,生怕弄丢了人,紧紧箍在闫世钰微凉的腕骨上,甚至带来一丝疼痛感。他无暇顾及,咬着牙紧跟目标。
七拐八绕,周围的景象越发破败,喧嚣的人声也逐渐被隔离在外,最终,那顶小轿在一处墙皮剥落的小院门前停下。
轿夫轻叩三下,木门应声而开,透出些许微弱的光线。
轿帘掀开,一个身披斗篷、头戴草帽的身影迅速闪身而入,轿夫抬着空轿,默契转身,立刻又消失在来时的巷口。
闫世钰和阿达措佝偻身形,隐藏子啊不远处堆满杂物的拐角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清了吗?”闫世钰压低声音,暮色浓重,又隔着距离,轿帘一挑一掀,他只模糊看见个人形。
那身影虽然裹得严实,但步态身形,绝非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男人,反而更显窈窕。
“是个女人。”阿达措看得真切,他补充道,“而且,轿夫对她很恭敬,不像是对待外室的态度。”
那就更奇怪了。
胡老板称病,胡夫人掌权,如今胡府侧门深夜又秘密送一个神秘女子来这穷巷陋室?
若真是胡老板养的外室,何须如此鬼鬼祟祟,甚至对外宣称重病?
若此女身份重要,又为何安置在如此不堪的小院里。
种种谜团萦绕在心头,两人在阴影中耐心地等待了许久,那扇门再未开启,巷子里只剩下呼呼风声和偶尔的虫鸣。
“不能干等。”闫世钰迅速理了理衣领,下定决心主动出击,“我去叩门呢,试探一下。”
“太冒险了这样。”阿达措立刻反对,手臂横在两人之间,虚虚拦了他一下,不赞同地摇摇头,“身份不明,底细不清。”
“无妨。”
他心中自有计较。
闫世钰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将身上的配饰统统摘下,塞入阿达措怀中。
抓了把尘土随意在下摆蹭了蹭,又故意弄皱了关节处,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地位不高的小管事。
他快速交代道:“我就装作是胡府的下人,奉命前来送些东西或传话。只需探探口风,看里面是何人应答。你在此处接应,若我半刻钟还没回来,或者院内有异动,你……”
他话未说完,阿达措却猛地抓住他胳膊,力道之大,让闫世钰措不及痛哼一声。
异色眼眸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翻滚着闫世钰读不懂的激烈情绪。
“不行!”他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不赞同与担忧。
“你别添乱!”闫世钰也恼了,试图甩开他的手,腕上却如同套了一圈铁箍,“你这样子像家生奴才吗?一开口就露馅!”
两人在狭窄的角落里无声角力,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阿达措的胸膛几乎要贴上闫世钰的后背,温热的吐息喷在颈侧,闫世钰几乎想起了这桂花香的主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极具侵略性。
他能感觉到对方肌肉紧绷,胸膛里传来与自己同样急促的心跳声。
僵持了片刻,阿达措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外族的样貌太过引人注目,实在是难以伪装,终于极不情愿地松了手,脑袋低低地,轻轻说了句,“小心,有事就喊。”
不能再耽搁,闫世钰没再看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快步来到那扇黑漆木门前。
咚、咚、咚。
叩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院内原本隐隐约约的窸窣声瞬间消失了,气氛一下紧绷起来,闫世钰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在他的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又加重力道叩了几下,模仿着下人焦急的语气,提高声音。
“请问主家在吗?小的是王老爷府上的,老爷遣我来给娘子送些东西。”
再叩下去,只怕真要惊动四座,打草惊蛇了。
闫世钰的心往下沉,依旧没人应门。
窗后的烛光也倏地熄灭了,院内一片死寂,连走路的窸窣声都消失了。门口处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谁?”女人的声音害怕又警惕,从门缝里透出来,声音压的很低。
“小的是王府来的,老爷叫送些时新果子过来,给翠娘当宵夜。”
意外之喜,没想到真的有人应门,闫世钰急中生智报了句借口。
寻常下人办事,记错名号、认错街道也是常有的事,他不敢冒险,虚报了几个人名。
门后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片刻后,那道女声再次响起,警惕性丝毫未减,“送错了!这里没有姓崔的,快走!”
语气生硬,驱赶的意味不言而喻。
闫世钰的心陡然一提,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徒增怀疑。
立刻借驴下坡,“哎哟!瞧我这眼神!定然是认错屋子了!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
他边说,边故作懊恼地拍了下脑门,转身便走,脚步稳健,不疾不徐,直到拐过弯,重新没入阿达措所在的阴影里,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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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虽然每天都掉收,点击终于破百了,嘎嘎,约了点小钰雪夜策马绝地反击的图,不知道为什么说道绝地就会想起绝地武士,但我真挺想写点星战au的,现在番外已经写了大婚(喂,现代俩霸总,修仙,等我构思一下我要搞星战a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