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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震颤如雷。
在踹开门那一刻,裴杉没有一瞬的犹豫。
腰间的横刀出鞘,被他迅速掷出。
狭长的刀刃在空中旋转一周,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蕊儿的肺腑。
在巨大的冲击下,蕊儿倒退一步,直接被钉在了墙上。
她没有立刻就死,只是茫然地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裴杉冲进屋,先去查看倒在地上的祝雁归。
那匕首是擦着上臂过去的,将衣服和皮肉都撕开一道口子。
他快速地上下看过,确认没有别的外伤,同时撕开自己的衣角,往祝雁归胳膊根部绕了两圈,再用力扎紧。
这样止血的效果很好,却也弄疼了祝雁归。
他倒吸一口凉气,裴杉的动作随之一顿。
祝雁归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此时,青梅也赶了过来,对裴杉道:“奴婢来照看姑娘吧。”
裴杉与祝雁归对视了一眼,才起身去看钉在墙上的蕊儿。
祝雁归从这一眼里,看到的全是的担忧和后怕。
蕊儿还有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垂死挣扎的“咯咯”声。
“谁派你来的。”裴杉已经恢复了肃然与冷漠,他抓着横刀的刀柄,略微地转动。
钻心的疼痛从蕊儿的胸口传来,因为这疼痛,她从逐渐混沌的意识中清醒了一些。
但即使如此,她终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抽着气,无力地挣扎着。
裴杉不知道她已经开不了口了,只当她硬气不肯说,却见她的视线掠过自己,死死地盯着仍在地上坐着的祝雁归。
那眼神太过凄厉狠绝,像是要把祝雁归生吞活剥一般。
她人也似回光返照,忽然拼命挣扎起来,似是要穿透这柄横刀,继续伤人。
裴杉想起方才开门时看到的那一幕,理所应当地认为蕊儿对表妹的恨意,来源于坏了她的好事。
于是他不再犹豫,抽出了插在蕊儿胸口的横刀,往她脖颈处补了致命的一击。
鲜血随即喷涌而出,蕊儿瘫软在地,彻底没了呼吸。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蕊儿骤然发狠,是因为祝雁归在他身后,用唇语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用你的命,洗清我的嫌疑。莫姐姐,走好。】
她到死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始至终祝雁归都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昨夜,祝雁归说,只要她再次找机会出门,制造独处的机会,裴杉自然会查探她有没有传递消息。
到时候,嫌疑自会洗脱。
可原来,这都是祝雁归放出的诱饵。
这是为她精心设计的陷阱,是一出夺她性命的计中计。
但她不知道,祝雁归是从她擅作主张那时才要杀她,还是一开始就要她的命。
不过,她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蕊儿,莫颖,就此殒命,死不瞑目。
此时,一个人影利落地从窗口翻了进来。
是早先去报信的陈星洲。
他苦恼道:“我听见窗响就直接往后门跑,还是没赶上,这小子属泥鳅的,估计泅水跑了。”
裴杉又去窗前查看一番。
天已经完全黑了,窗下隔着草丛就是水道,在夜幕下幽邃深沉。
他又回头看向桌面,一壶茶,三个茶杯,一个倒满,两个空着。
其中一个空茶杯杯底还残留一点水渍,像是刚喝完的。
裴杉用指头沾了那点水渍,闻了闻,茶味之中还有一股极淡的异香。
想来,是蕊儿趁着青梅离开,在表妹的茶里下了药,哄她喝下,在她昏迷之际叫守在旁边的同伴企图接头,却没想到表妹并未陷入昏睡,撞破了他们的会面。
才会有那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蕊儿也才会慌张之下,拔出匕首刺向表妹,企图灭口。
裴杉不敢想,若他来得再晚一步,会不会……
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所想的一切,全部都在祝雁归的预料之内。
此时,负责巡查的禁军顺着楼梯跑上来,见雅间里站的是裴杉,一下子全在楼梯口跪下去。
“统领!”
裴杉走到角落里,将落在地上的幂篱捡起来,抖抖灰尘,好生戴到祝雁归头上,才道:“此女在雅间里突然暴起伤害我家女眷,被我就地正法,尸首你们抬出去,把这收拾干净。”
“是!”
禁军们刚准备进来善后,忽见他们平时冷酷严肃,不苟言笑的统领快步走到地上坐着的少女面前,用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温软语调问:
“能走吗?”
为首那个禁军差点被门框绊了个狗吃屎,又听见裴杉叱道:“搞什么呢!”
那倒霉禁军手忙脚乱地站直了,大叫一声:“统领!我们这就收拾!”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戴幂篱的少女用更柔软虚弱的声音道:“腿……软了。”
随即,他们的统领又放低声音,“抓紧我。”然后就把那少女轻巧地打横抱起。
众禁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还是赶紧把活干完吧。
禁军鱼贯入雅间,裴杉则抱着祝雁归向外走去。
青梅已经将他胳膊上的伤口暂时包扎好了。
他双臂环着裴杉的脖子,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蕊儿,继而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低声问:“他们会让她入土为安吗?”
裴杉没好气地回道:“你问这做什么,她差点杀了你。”
祝雁归沉默了一会儿,道:“表哥,我困了。”
不知为何,祝雁归此时的语气,让裴杉想起那一夜,他问自己目睹凌迟会不会痛苦的时候。
他莫名地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一丝赌气的味道,泄了气,道:“会的。”
祝雁归顿了一下,才又道:“对不起,我没看清……那个人……”
裴杉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把他抱得更紧了。
“别想了,睡吧。”
祝雁归闭上眼睛。
一切都如他设想的那样发展。
青梅会顺从蕊儿的提议去鲜满楼,让陈星洲去给裴杉报信,随后假意离开,给她制造独处的机会,也是去与裴杉会合。
之所以留他在雅间里,也代表着,裴杉仍有一丝他可能是同党的念头。
而如今,蕊儿死了,裴杉的这点念头也被他扼杀了。
蕊儿必须死。
即使她没有因自作主张而露出马脚,他也会找机会除掉这个永王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否则,他来定远侯府这一遭,就失去了意义。
没错,他不仅仅是永王的细作,他来侯府有自己的目的。
所以才会主动请缨,所以才会对蕊儿掩盖出云寺里的细节。
不是裴杉杀了蕊儿,是他祝雁归下的刀。
他早已写好了这一日的结局。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从进永王府的那一刻他的手上就在不停沾血。
他可以做到表面的无动于衷,却永远无法在心里坦然面对。
恩师曾说过,为细作者,冷静、无情、置身事外,是基本准则。
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裴杉抱着看似已经睡着的祝雁归下了楼,马夫已经将马车赶至楼下。
天黑了,宵禁时辰将至,街上几乎已没什么人了。
裴杉抱着祝雁归上了马车,直到回府都没有松手。
祝雁归的身体轻柔得像一团云朵,在他怀里熟睡。
幂篱随着马车的晃动来回摇曳,他的面容也如云雾间的清泉般若隐若现。
裴杉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似水般温柔,也似月般皎洁。
而此时,他那原本光滑细嫩的面颊,沾上了点点鲜艳刺目的红。
裴杉的心皱成一团。
说后悔自责已经没有意义了,可在这一刻,无尽的情绪还是席卷了他全身,让他无比想要回到昨天夜里,给自己狠狠一嘴巴。
不要说那些话,不要任怀疑的种子肆意生长。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
与后悔自责一同涌出的,是再也不要让这个人落入险境的决心,是面对那道伤痕的心痛与怜惜,是想要余生都抓住这双柔荑不再分开的希冀。
是无法抑制的心动。
在不停歇的车轮滚滚和马蹄声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震颤如雷。
也就在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马车停在定远侯府门口。
裴杉依旧抱着祝雁归下车,身后跟着青梅和陈星洲。
管家严敬和近卫杜越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上前询问。
裴杉只道:“无事,细作已铲除。”
虽然没抓到那个走脱的接头人,但既然他们还有千金药铺这条线,就还能顺着查下去。
与寻常的细作不同,这个蕊儿从姑苏开始潜伏入府,说明对家不仅对定远侯府有充足的了解,耳目众多,且懂得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有如此人脉能力,还能深谋远虑之人,必不是寻常人。
安郡王这等只懂声色犬马之人,或是睿王这样沉不住气,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没有他人暗中协助,怕是做不出这种安排。
不过,倒是很像那位永王殿下的做派。
裴杉在车上已思虑得差不多,对严敬道:“晚些到我房里来。”
他要先将表妹安顿下,再来处理这些事。
薛医师短短一个月往定远侯里跑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为了这位定远侯的远方表妹。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到西院诊脉,一路上都对院中的精致啧啧称奇。
青梅一边陪笑,一边催促他快点走,他却道:“想来没什么大事,是你家侯爷大惊小怪。”
事实也确实如此。
祝雁归胳膊上的伤虽不算浅,但止血包扎得及时,又涂了疗伤的圣药,薛医师甚至都不用再包一遍,只说了每日按时换药,不出几日便能好全。
至于他服下的所谓蒙汗药,也并无什么副作用,睡一觉就好了。
薛医师又依葫芦画瓢,开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防惊厥的药,又收了裴杉一回前。
之后,留下一句小姐需要静养,便提着药箱走了。
裴杉在祝雁归的榻前坐了一个时辰,见他睡得深沉,才起身离开。
他要去和严敬好好合计一下,揪出这个往他府里塞细作的人。
夜深了,西院静谧安然,只听得见点点虫鸣。
忽然,在这虫鸣中,夹杂了一声不易察觉的木头敲击之声,混在沙沙的竹叶晃动声中,几不可闻。
榻上的祝雁归猛然睁开双眼。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缓缓走到窗边。
在窗框的缝隙里,夹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插入书签
——
定远侯日记。
打个赌,谁先动心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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