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无求

　　穆雅歌想象过自己的退休生活。在喜欢上蓝之前，她的想法是退休之后就去旅游，然后在自己受不了自己那张苍老面容之前跳崖自尽；在喜欢上蓝之后，她的想法是退休之后带着蓝一起去旅游，在走不动之后就让这姑娘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哪一种都是在领略世间喧嚣之后的平静，她对这样的设想也一直觉得非常满意。
　　可那样的设想中，绝对不包括“推着蓝穿着奇装异服在一堆宅男宅女中间穿梭”这样的事情。
　　“人好多……”穆雅歌看见这么拥挤的人群、眉头也就跟他们一样拥挤起来，更不要说她现在还穿着奇怪的“校服”——虽然蓝做的非常舒服，但这样的装扮对于穆雅歌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她就更加不明白“据说比三千岁还要年长、已经是超越老妖婆的无敌老妖婆”的湘胤究竟是以什么心态把她们拉到这个地方来的了——就连老爱凑热闹的小白猫都兴趣缺缺得趴在蓝的腿上装死，那只据说“无情”的帝族究竟是为什么会对这样二次元的东西无比狂热啊？
　　“比赛是明天，”望命说话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喧杂的人群中，在场唯一属于正常人的穆雅歌听不太清楚，“我们今天先来踩点。”
　　穆雅歌叹气，“既然只是踩点，为什么要变装换衣服？”她扯了扯胸前的领带，对于自己被染成金色的头发颇有不满——在湘胤的强迫之下她们还算看完了那部动漫，她扮演的是一个叫做米蕾的学生会长。
　　望命没有正面回答，她指了指一旁搭着轮椅打哈欠，摇摇晃晃再一点儿就能直接坐在地上睡过去的墨，“这只懒鬼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
　　墨被光荣得赋予了女主角C.C的角色，绿色的发、慵懒的气质都与她的角色颇为贴合，更不要说身材和身手——穆雅歌估计真的能达到动漫里那种腿占了身体一半儿多长的比例的只有这群非人党了……如果她此时不是霸占着蓝的话、穆雅歌一定会给她打更高的分。
　　蓝难得穿起样式复杂的裙装——据说是娜娜莉被接回帝国后、再回归11区时的华丽装扮——泡泡袖、公主裙，小外套上的波浪纹边，都将她衬得更加娇小可人。只是现在的蓝只能坐在被改造得过于华丽的轮椅上，而那双盛着希望和温柔的眸子也必须隐藏在她的微笑之下——娜娜莉双腿残疾，双眼也因为一些缘故一直处于失明状态。
　　就算真的是为了逼真、也不用真的做到根本不让蓝睁眼的地步吧。
　　穆雅歌认命，这是当初她们和湘胤的交换条件，做人还是要守信为好。
　　“那就到处逛逛然后回去吧……”穆雅歌扯了扯裙摆，这种日本学生穿的超短百叶裙实在不适合她一个二十七八的OL——被熟人看到绝对会被笑死。作为这群人里年龄最小的人形动物——还是一只猫的池舞不算在内——穆雅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动辄几百多则上千岁的人居然会对这样的服装表示完全接受、甚至狂热。
　　“我要去买同人和周边，”望命这下毫不掩饰自己来的目的，“你们自己去会场中心看看。”
　　……所以、她是来买东西的，而来踩点的、就只有她们而已。
　　穆雅歌已经不想吐槽望命的奇葩。在这嘈杂之中吐槽估计望命也听不到，穆雅歌也干脆不去费这个口舌。她往前一步，想从墨手里接过蓝正坐着的、那张轮椅的控制权。
　　墨没动，蓝也没动，穆雅歌动了之后、湘胤动了。

　　其实关于被湘胤扛着这件事情、墨是基本没有什么抵抗情绪的——她实在懒得对着这个人想太多，尤其是她累得连站在都能轻易睡着的现在，实在是一点多余的力气都不想花在这个人身上。
　　但也就是在这种时候还把她拉离蓝的身边、就过分了一点。
　　“放我下来……”就算这样说着、墨也没动起来挣扎，她真的很累——这几日她在蓝的住宅附近布疑阵、设结界，还要时刻注意着可能突然出现的、对蓝怀抱着恶意的妖鬼。
　　很累、但还没有累到不能继续的程度。
　　“手无缚鸡之力的鲁鲁修不可能扛起C.C的吧……”墨整个人处于折叠状态，她还可以看见自己懒得撑着的手和飘逸的绿色发——都快拖到地板上了——绝对是非常丢人的状态。
　　“忍耐一下。”
　　……居然会是这种答案、湘胤肯定脑子被驴踢了。
　　墨已经说出了最重的话，再无计可施，干脆随她扛着自己上楼，无所谓了——无论她是把自己扛着还是把自己当个沙包一样扔在地上，都无所谓了——只是腰椎的部位撞上了玻璃栏杆下的台阶、很疼。
　　“想问你一些事情罢了，”湘胤学着张扬的、不入心的笑。
　　“什么？”什么事一定要跑到这里来问？之前她们两个单独在一起这么久、都不见湘胤有过任何想问之事。
　　“现在这个状况、你有多想改变？”
　　奇怪的问题。
　　墨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这次的动漫节会场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天井，可以看见一楼大厅的情况。而在那边角落，十分显眼的一群人正在休息——才没到这个会场几分钟、就已经开始休息。
　　看来因为几日前的事情，就连那个老是热爱惹祸的人也已经收敛了性子。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蓝在家里走路的时候撞到墙壁而已。
　　对，十分谨慎、完美、有时候还会过分神经质的蓝在她住了将近三年、自己亲手布置、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的家里，以不超过小白猫小碎步踱步的速度走路的时候、撞到了墙壁，然后晕晕眩眩间、从二楼楼梯上摔了下去——不过以蓝的灵活程度、那样的高度也就是几个翻身就可以毫发无损得完美落地——她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就是高挺的鼻子在撞墙的时候似乎伤到了内里细嫩的血管。
　　那个家里对于蓝的完美和逞强已经习以为常，不戳破她、却对她开始进行严密监护。
　　……看来没有她在的时候，蓝真的已经找到了非常好的立身之所。
　　“若是可能，”墨说，“谁想改变？”
　　“冥夜、蓝、你。”湘胤可以忽略所有人群，只看见那些人和身边这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这样就够了？”
　　墨笑着，让望命想到了C.C在成田时、站在哨所前对鲁鲁修的回眸一笑，高贵、无奈、自暴自弃，“你觉得、我还有更多么？”
　　湘胤没有回答，而墨已经站了起来。
　　那边有东西在接近蓝她们。

　　穆雅歌已经拒绝了五拨前来请求拍照的宅人们，她靠着墙、被涂成奇怪灰色的小白猫蹭在她的怀里。肖白书的存在感在墨和湘胤面前一向低迷，只是在这群宅人面前，穿上粉色长裙装扮尤菲米亚的她存在感又太高，看、又来一拨。
　　“……唉，我原来以为我可以接受的，”穆雅歌拒绝他们之后又走回蓝身边——蓝坐着的那个改造得神像的轮椅也一定是她们吸引人的亮点之一，“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尤其是百叶裙和长筒袜，真是让她情何以堪——不过外套是蓝亲手做的，就算她不爱穿也需要永久珍藏。
　　“你平常也不是不会这样穿，”蓝笑她，还是不睁开眼睛，她打算就这么一直闭目养神——墨和雅歌都是这么嘱咐她的，“怎么开始讨厌了？”
　　“装嫩这种事吧，要做得隐秘、还要看心情，”穆雅歌难得有脸有皮，让看惯她脸皮赛城墙的池舞和肖白书惊讶不已——池舞是惊讶和鄙视各分一半，肖白书如果有这个胆子、估计也得鄙视她一番，“我这儿正处于努力让自己长年龄的时候，装嫩啥的不合适。”
　　池舞抬起身体，穆雅歌摸摸她的脑袋，“需不需要这样……”
　　蓝握住她的手，肖白书往前走了两步、把她们几个全部挡在了身后。
　　面前还是各种各样的人来人往，穆雅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如果出来什么事，肖白书不是应该第一个逃走的么？
　　……不会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只是又不知道怎么了，蓝说，“书书、不用这么紧张了。”
　　肖白书看上去还是神经紧绷，除了在向她逼供的时候、穆雅歌还没有看她这么紧张过。她半转了身，既可以看到前方、也可以关注到蓝的反应，“可是……”
　　“蓝……”
　　来不及反应，那个人已经到了面前。
　　穆雅歌不觉得自己应该紧张，尤其是面对一个满面悲伤还眼里含泪的美女的时候；但当这位美女径直走向自己恋人、而自己想要阻止的行为还被恋人阻止，最后连小白猫也被赶走好让她趴在蓝的腿上哭得时候，穆雅歌就觉得自己有紧张的必要了。
　　这人是谁啊？
　　“蝶儿！”
　　很好，默羽告诉她了。
　　而那位被称为蝶儿的女子很自然地换了位置、得到了默羽的怀抱和蓝的抚摸——在场绝对没有另外一个人得到过这样完美的待遇。
　　穆雅歌继续靠着墙，叹气。
　　……究竟还有多少奇怪的人要出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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