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为女骑士(下)

　　奥古走了，离开天鹅堡，离开他的母亲、他最后的朋友，还有，离开佐亚。

　　康斯坦大公没法给尤利艾斯王朝最后一位王子太多，但还是为他留下了选择的权利，奥古可以留下，去一处乡间的宅邸，舒适、富足地过上一辈子，只是自由会受到限制，或者，离开佐亚，去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奥古斯都选择了离开。

　　比希伤得很重，还在昏迷中，奥古站在他的床边，握住他的手和他道别。虽然很为朋友担心，但奥古清楚，比希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勒内仍然不愿作出任何保证，但有他在这里，似乎就已经是一种可靠的保证。

　　知道奥古决定离开，维多利亚王后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给了她的孩子。早上，她亲自为他拉开窗帘，轻吻他的额头将他唤醒，深夜，她为他送来牛奶，看着他入睡。她拒绝了宫廷厨师送来的美食，带着奥古去采刚结的浆果做水果馅饼。有时康斯坦大公也会来，但每次来都是落后两人好几步，远远地站着，不去打扰母子间难得的共处时光。

　　奥古斯都终于知道，这些年来，他的母亲都活得不完整，对他疏忽，或者显得漫不经心，都是因为她的不完整，只有当她一心牵挂的人在她身旁时，她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温柔，那么美丽，轻轻一笑，就能让人忘记一切。小的时候，他只怪她不重视自己，现在，他开始明白，当爱人离去，身边只有不断羞辱折磨她的丈夫时，她还努力打起精神来对他笑，是因为，她爱他。

　　他把她当做人质囚禁在西塔楼那么久，她不但不怪他，还竭力安慰他，照顾他，也是因为，她爱他。

　　奥古走的那天，是拉莫一路护送他离开天鹅堡的。这样做很有必要，因为马勒的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愿意看到尤利艾斯的王子平安离开的。但出了天鹅堡以后，拉莫却没有折返，天色渐渐暗了，拉莫还是和奥古在一起。

　　朋友……？

　　全世界的人都会把他叫做失败的王子，但此刻看起来却不太像，自己决定的路，母亲的祝福，离去的时候，甚至还有卫队官陪伴在身旁……他只是个不再需要承担责任、忍受痛苦的王子，而不是失败的王子。

　　前面就是省界的驿站，奥古斯都收拢缰绳，走了进去，像个过路的旅人一样向驿丞讨杯水喝。水是凉的，奥古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又将杯子交还给驿丞。

　　拉莫站在奥古的身后看着，忘了接驿丞递过来的水杯。奥古没有开口，他也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天已经黑了，今晚他可能赶不回天鹅堡了，但他却似乎并不在意。

　　“你该回去了。”奥古没有回头，一边戴上手套，一边淡漠地道。

　　拿着水杯的驿丞点点头，走开了。

　　拉莫没有出声，不过他知道，奥古这句话并不是对那位驿丞说的。

　　“我很好。”奥古忽然道，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不着边际。

　　拉莫微微一愣，为什么奥古会对他说这个？尽管这些天来，奥古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但拉莫还是不能肯定，他是否得到了奥古的原谅。

　　“你走吧。”奥古重复了一遍，顿了顿，探手一拉缰绳，马匹轻踏几步，略侧过身，虽然看不见，但天鹅堡、泽兰……分明就在那一片天空的尽头，“替我照顾好我母亲。”

　　奥古还是走了，拉莫一个人站在那里，怔了许久。

　　至少，奥古像是不再恨他了。

　　他应该相信上帝的仁慈，这一生，他们一定还会有机会再见。

　　林珞菲也离开了，陪同公爵的灵柩返回故乡。尼奥则由于战时对投诚官兵的承诺而留在了天鹅堡，亲自保证这些从前的王家军队不会因为过去的种种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为了保护林珞菲，尼奥和拉莫决定暂时不公开斐迪南公爵的死讯，等过一段时间，局势稳定了再说。向人们说出实情以后，尼奥就可以卸下重负，恢复唐•克伦索的身份，离开这个让他厌恶的贵族世界，去过自由的生活。战争结束了，他已经尽到了他的责任，可以不必再把痛苦的伪装继续下去了。

　　然而，蓝沙尔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就像一般的小城镇一样，要隐瞒什么事太难了。尽管林珞菲回来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秘密行事，但没过多久，镇上还是有了关于“神秘棺木”的传言。大家都说，公爵夫人带回了一具棺木，却不急于下葬，而斐迪南公爵又没有一起回来，一年前还祝福过他们的人们开始悄悄地谈论异教徒和黑头发的女巫，胆小的主妇在家门前挂起了连串的银杏叶，巫师的法力不能穿透银杏叶遮挡的门，在这样的房门后，他们相信他们是安全的。

　　杜塞尔男爵忙于应付各类抱怨、抗议、申诉，或者索性义正词严地要求解决蓝沙尔大患的信件。贵族们不知是抱着什么目的，开始积极地响应佃农间的流言。也许是一年多前公爵处置了斯洛爵士，伤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报复了。

　　杜塞尔男爵用尽了各种手段，解释、安抚，还有地方官的保证，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来到斐迪南城堡，请求公爵夫人对流言稍作解释。

　　林珞菲漠然地听杜塞尔男爵述说近日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征兆都不利于她，但她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同意去见见那些贵族，但关于那具棺木，她能说的也只有“那是公爵朋友的遗体”，尽管让人很难相信，但这就是她能作出的唯一的解释。

　　果不其然，那些质疑的贵族根本就不听林珞菲的解释，不住地追问，公爵的朋友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到蓝沙尔，为什么没有即刻下葬，还有，为什么，斐迪南公爵没有一起回来。

　　林珞菲只是默默地坐着，人们逼问也好怀疑也好侮辱也好，她都没有作出回应。她的心早已和爱人一起死去，现在，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应付这些人，生与死，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们要把她当做异教徒处死，她或许还会感谢他们。

　　人们群情激愤，就像是在维护正义，或者更确切的，自认为在维护正义的人那样，步步紧逼，一点也不肯退让。直到，有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让事情发生了完全的逆转。

　　“斐迪南公爵！”人们齐声惊呼。

　　尼奥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是我。我想你们有话要问我？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感谢康斯坦大公的好意，以后，我会留在蓝沙尔，和我的妻子在一起。”

　　佐亚失去了一位斐迪南公爵，却有另一位斐迪南公爵站了出来，愿意牺牲一切，来守护斐迪南家族古老的城堡，和姓斐迪南的人。

　　林珞菲抬起了眼睛，目光落在这个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她知道他有多向往自由的生活，有多讨厌和这些贵族为伍，但是他来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从这一天起，尼奥•唐•克伦索，真的，死了，弗利奥•赛恩特•斐迪南公爵亲手杀死了他。

　　康斯坦大公和拉莫也来了，拉莫正在为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反复考虑，但当朋友有麻烦的时候，他还是赶来了。得知尼奥不放心林珞菲，打算以后都留在蓝沙尔保护她，康斯坦大公沉吟良久，提议两人举行婚礼。

　　康斯坦大公不仅是虔诚的信徒，还是神圣联盟的成员，如果尼奥和林珞菲没有成婚就这样以夫妻的名义住在一座城堡里，这几乎是不能宽恕的罪孽。

　　尼奥愣了愣，脸色就开始发白、发青，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了。而林珞菲却只是一言不发，既不说同意，也不反对，结婚与否，或许对上帝有意义，但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婚礼在斐迪南城堡的清修室里秘密举行，连下人们都不知情，只有被请来主持婚礼的斯巴达院长知道了一切，当听说斐迪南公爵事实上早已离世的消息，院长跌坐在椅子里，连声叹气。

　　整个婚礼的过程，林珞菲一直都是呆呆的，旁人叫她走，她就走，叫她停下，她就站着不动，给她花她就拿着，给她圣水她就碰一下……

　　尼奥没有跟着斯巴达院长重复那些老套的誓言，他撩起了她的头纱，吻她冰冷的额头：

　　“你还活着……你是安全的。”

　　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只有他知道她的心，因为，他们都一样……

　　婚礼结束后，新的赛恩特•斐迪南公爵送康斯坦大公和拉莫离开，三人久久无语。

　　“这是我的责任。”

　　弗利奥•赛恩特•斐迪南公爵淡淡地说了一句。

　　拉莫怔忪良久，离开了。一个月后，泽兰传来了阿瑟斯一世登基的消息。

　　责任，就是保护妻子，保护家人。

　　责任，就是替父亲和国家分忧。

　　康斯坦大公是神圣联盟的成员，不能登上王位，这件事其实有一个很完美的解决方法，但大公却拖延了许久都没有对挚爱的孩子提起，可是拉莫还是知道了。林珞菲不记得阿瑟斯一世的全名，事实上，他的名字就叫——

　　阿瑟斯•德•拉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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