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但全朝堂白月光

　　果然是臭名昭著的奸臣，心机太深了。

　　先生有点怕沈绣，把戒尺横着抱在胸前：“是。”

　　元太微不欲多言，让他读书，多半只是沈绣做做样子。虽然不知道那异族少年是什么人，但元太微猜测，沈绣多半是为了培养他才请了先生。

　　这位先生在京中很有名，沈绣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请他来有些突兀。

　　或许把他带回沈府教导，就是为这个依明做幌子。

　　元太微看得出，依明的身手应当不错，还是异族人。

　　或许沈绣要利用依明做什么事。

　　至于是什么事，元太微并不在意。

　　这样想着，一阵带着淡淡清香的风传入鼻尖，元太微抬头，却发现沈绣不仅没走，还直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

　　元太微眉尖动了动，没忍住：“沈大人还有什么事？”

　　沈绣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最近莫名发现，元太微这种持续性不高兴的态度非常好玩。

　　你烦他，他就生气，却又跑不了。

　　沈绣穿来之后，就没怎么跟人聊过天，别人要么恨他怕他，要么就是阿谀奉承他。唯一能聊几句的是宋怜，但宋怜话少。

　　而且沈绣发现，他跟宋怜聊闲天之后，他就一直奇怪地偷看自己，好像感觉出不对。

　　沈绣倒是不怕，再看也是这身体也是原装货，但是这种藏着一部分的交流方式，让沈绣不太喜欢。

　　沈绣拿出食盒，放在桌上。

　　“前几天问了太医，太医说你身上余毒未清，还会常常不适。想要恢复，必须费心小心调养。”

　　宋怜打开食盒，将一碗浓浓的汤药端了出来。

　　沈绣问：“太医说，你身体时常剧痛，怎么硬扛着不跟我说？”

　　碗中的汤药晃动了一下，淡淡的漪痕在药汁里荡开。

　　元太微不想看沈绣：“没什么，已经习惯了。”

　　他偏过头，面上只有淡淡的血色，唇虽有色，但也不甚浓。沈绣再往下看，看见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和伤疤。

　　这些天，沈绣也听说了一些元太微的事情。

　　废太子府上的人，都是皇帝安排的，自然不会对元太微太上心。沈绣叫人查过，他们给元太微开的药方，也都是些普通的滋补药，对于毒素侵体的人而言，几乎毫无作用。

　　也正因此，元太微才一直忍受着毒素带来的痛苦。

　　元太微看着药，明白沈绣的意思，很配合地端起药喝下。

　　沈绣却拦住了他，两双手各自端着碗的一边，力道各不相同，碗中的药汁晃了晃。

　　碗很小，元太微再次碰到了沈绣的手，沈绣虽不是极在意外表，但相貌在朝中算是极出挑，手指修剪得干净整洁，骨节透着莹润的色彩。

　　沈绣不是武将，指尖温热柔软，常年不与人接触，这种触感让元太微极不适应。

　　沈绣却从食盒里拿出两块东西，放进了碗里。

　　沈绣以为元太微会问这是什么，却没想到他看了一眼，直接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中弥漫开，太苦，元太微的舌尖发麻，但他眉头都没有皱，平静地喝了下去。

　　苦与不苦，他都不在意，药有没有效果，他也不在意。

　　沈绣：“你都不问我放了什么，万一有毒呢？”

　　元太微放下汤匙，他看着沈绣，神情中透出一种冷而傲的漠然。

　　就像是再说，就算有毒，他也不在乎。

　　直到喝下去一半，元太微发麻的舌尖出现了一丝甜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舌尖化开，渐渐稀释了苦涩。

　　元太微以为是错觉，又喝了一口，才看到汤匙中有一块小小的晶体，正在慢慢化开。

　　元太微转过头：“你放了糖。”

　　沈绣道：“答对了。药太苦了，怕你不爱喝。”

　　元太微放下碗，忽然不想喝了。

　　一番话在口中咀嚼了良久，反复想说，又咽了下去，元太微终于道：“沈大人想做什么，自己去做便是，我无意阻止。所以，沈大人不必这样。”

　　沈绣接他回来，无非是为了在手中捏一个皇子，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出了什么变故，沈绣也可以杀了元太稚，推元太微上位做自己的傀儡。

　　在此之前，沈绣从未主动与元太微接触。

　　元太微想告诉沈绣，自己和他对这些事，都心知肚明。想要贤名，找人做做样子便可以了。

　　唉。

　　沈绣有些愁，元太微显然不是轻易能养好的类型，这样孤僻下去，什么时候能养成无忧无虑无心国事的样子。

　　看来还得多加关注。

　　沈绣道：“宫里的太医说话藏着三分，总不肯说实情。过几天，我让宋怜去请几位民间名医给你看看。读书只是为了让你见见人，课业上不要太费心力。疼了就让侍女请人来看，不要自己忍着。”

　　在一旁听着的依明大为震怒，可恶，意思是元太微来养身板，他才是来读书的？

　　元太微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沈绣每多说一句话，他就会更加抵触。

　　官至尚书左仆射的人，即便是演戏，也情真意切。元太微感觉不到沈绣的话何处能透出虚伪，那神情仿佛也真的关切似的，像野火灼烧着元太微的心。

　　他的骨骼再次开始疼痛。

　　沈绣让宋怜先忙自己的去了，临走时，宋怜不放心地一直看依明。

　　沈绣道：“没事，去吧。”

　　耐不住沈绣说，宋怜先离开了后院，走到拐角之处，他又回了一次头。

　　似乎是为了在沈绣面前表现，先生讲得愈发起劲，也分外严格。

　　依明浓而卷曲的睫毛无力地张开，他抱着书本，口中读着，注意力却一直在沈绣身上。

　　来之前，依明也派人查过沈绣。

　　沈绣此人，确乎只是文臣，从未有人听说他使用武力。

　　针对这样一个奸臣，最好的手段无疑是刺杀，但是沈绣进入朝堂近十年，大大小小经历过无数次刺杀，从未有人成功过。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宋怜。

　　宋怜究竟多厉害，没有人知道，但是就依明打探出的消息来看，宋怜与人交手，从无败绩。

　　甚至许多自诩猛士英杰的人，根本没看清宋怜的动作，就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依明身手不差，也没有把握打过宋怜。

　　眼下，宋怜被支走，这庭院里除了一位教书先生和一个似乎身中奇毒的废太子，就只有沈绣一人。

　　如果他现在动手，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沈绣一定已经血溅当场。

　　依明的手探向口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沙狼般的隐蔽和敏锐。沈府戒备森严，进来时宋怜便搜过了身，确保他没有带利器，所以依明能找到的武器，只有一根绳索。

　　也来得及，沈绣不练武，脖颈很细，只要控制住沈绣，他可以直接拧断那根脖子。

　　依明家乡的男子，自幼都要骑射习武，从小到大依明一直是同族中的翘楚，连比他大的孩子都打不过他，所有师傅都说依明天赋极佳。

　　依明敢笃定，若非五感极其敏锐，且对他有防备，除了宋怜，没有人能在他动手之前发觉他的动作。

　　依明在口袋里摸到了那根绳索，指节紧握，暗中发力。

　　一根戒尺猛然抽到了依明手背上，依明心脏顿时抖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那根杀人的绳索也掉到了地上。

　　先生气得胡子都歪了一节，眼睛活像牛眼：“呔！跑神！我正讲到要紧之处，你不做笔记在这里做什么！口袋里有什么值得你一直找！”

　　先生的声音很大，话音一落，沈绣和元太微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先生用戒尺挑起地上的绳索：“一根破绳子，有什么好玩！说说你这堂课在做什么，不是在看沈大人，就是在玩破绳子，你说，你盯着沈大人看作甚？又拿这根破绳子作甚？”

　　挂在戒尺上的绳条在空中飘荡，不必多说，只要沈绣和元太微不是瞎子，都一定看了个一清二楚。

　　依明下意识去抢：“还给我！”

　　谁知，这天天坐在书塾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先生反应却快得惊人，瞬间将绳索收到手中。

　　“哼哼。”先生道，“老夫教书教了这许多年，别的不敢说，这眼力却有几分自信。老夫的课上，从没有一个小动作，能逃出老夫的法眼！”

　　依明额角爆出两块青筋。

　　沈绣忽然道：“我也觉得奇怪。旁人课上无非画个王八玩玩笔墨，你弄一根绳子，是想做什么。”

　　沈绣起身，绕到先生背后，将拿绳索取走，在依明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沈绣有点不爽，他看似和先生说话，却始终看着依明。

　　可恶，他可是对这小子寄予厚望，等着先生给他灌输一堆忠臣良将的忠义事迹，把他培养成下一个许褚。

　　沈绣：“我问你拿这根绳子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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