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归途

　　铛——
　　远处悠长的钟声响起，那座贯穿整座城市的巨大钟楼一如往年，敲响了寒季的第一声钟响
　　可街道上却没有了往年的喧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宁静
　　“妈妈…我害怕……”阿莱西亚紧紧地抓着塞雷娜的衣角，小声的说道
　　塞雷娜轻咬着下嘴唇，眼角泛起微微的泪光，但依旧侧身将阿莱西亚抱在了怀里
　　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把几缕垂落的发丝拨回原位
　　‘赛普蒂穆斯…你这个大骗子！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的……
　　求求你了，快点回来吧……’
　　一旁的阿刻尔和安尼亚努斯同样不安的看向远处早已闭合的巨大铁门，以及身旁不远处警戒的警察
　　‘发生了什么？是敌人已经打过来了吗？他们又会从哪里出现？’
　　这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声——无论平民还是警察都是如此
　　他们全部都仅仅只是收到了广播里传来的简短命令——隐蔽起来、不许四处移动、以及……“全城正式进入战备状态”
　　——————
　　与此同时——上层一区
　　起初，风只是天空之上的低鸣，像某种轻柔的呼吸，时断时续，从远方城外的冰原上传来
　　它逐渐压低了音色，在楼宇间、小巷里、岩壁的裂缝中拖曳出细长而刺耳的嘶鸣
　　像是粉笔被使劲的按在黑板上，划出一道颤抖的白线
　　片刻后，这些声音交织、膨胀，汇成一声长啸，从高空俯冲而下，顷刻间便充斥了街道
　　雪粒随之被卷起，在空中互相撞击，发出密集的脆响——那是暴风雪的首个小节，一种冷冽的宣告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高空的云层被狂风扯动，像层层堆叠的铅灰色铁幕，翻滚着从天际缓缓压向城市
　　云底低得几乎要触及钟楼的尖顶，地平线在旋舞的白雾中迅速消失，远方的山影与天色混成一片，灯光也化为模糊的光点……
　　“名字？”
　　穿着旧毛衣、把头埋在围脖里女孩抬起头，眨了两下眼，嘴角微动，平静回答道：“科妮——”
　　她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脸上有些慌乱地补上一句：“哦不，是——莉奥拉”
　　警察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并未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她进去
　　忽然，一阵风裹挟着一股令她愉悦的气息飘过，耳畔似是有人轻轻吹气
　　那气味宛如暖季冰雪初融的血兰花香，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那气味在她鼻腔中弥漫，让她沉醉的眯起了眼睛
　　街道上有几个警察正围着什么看，只见一具早已被雪花半掩的“尸体”平躺在地上——
　　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腹部裂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边缘的皮肉翻卷、颜色发暗，脸上却带着平静温柔的微笑，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
　　灯光闪动着，照亮了一张又一张不安而又恐惧的面孔
　　躁动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孩子拉紧了母亲的手，就连维护秩序的警察也抿紧了嘴角
　　能站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上层的权贵和精英，仍依旧挺直着脊背，努力的保持着仪态
　　可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傲慢，但他们已经算“幸运”的了
　　底城区的那些人，恐怕就连广播都听不到……
　　有人尖叫了一声，却又立刻被身旁的人用手捂住了嘴
　　几名警察迅速上前，把那具“尸体”粗暴地拖到街角的阴影里，低声咒骂着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敢看它的脸
　　“排好队！不要推挤！”
　　警察的呵斥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额头也布满了细汗
　　人群中有人压低嗓音：“究竟怎么回事？敌人到底在哪？”
　　“广播为什么不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他妈封了空港，本来我今天就应该已经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说道
　　黑暗让人看不清身边人的面孔，只有那一双双同样恐惧的眼睛在黑暗里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嘈杂的低语开始蔓延，像阴冷潮湿的空气在胸腔里积聚，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孩子哭了出来，母亲慌忙把他抱在怀里，嘴里一遍遍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有人焦躁恐惧的咬着自己的指关节、有人扣着手指甲
　　有人被推搡了一下，顿时怒骂出声，随即又被更大的噤声压下
　　“安静！保持秩序！”
　　领头的警官举起手枪，犹豫了一下，并未开枪，而是用枪托狠狠的在一旁的钢门上敲了三声
　　射灯的光圈在众人脸上扫过，惊慌、不满、泪水…平静，在光线下交织成一幅怪异的画
　　没人敢再大声说话
　　铁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
　　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在黑暗中有些灼目的光把那冰冷的墙壁映照成惨白色，照亮向下延伸的阶梯
　　人群前后推搡着，鱼贯而入，狭窄的空间里很快挤满了呼吸声、咳嗽声和低语，空气混杂着铁锈与汗的气味
　　最后一名警察在门口停了一秒，回头望向被暴风雪吞没的街道
　　风声里，他似乎看见飞舞的雪花中，有某个模糊的男人影子正矗立在狂风中，对着这边静静地微笑着
　　那笑容，分明和那尸体上的一样
　　咔哒——
　　铁门重重落下，隔绝了暴雪，也锁住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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