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又在搞学术

　　这几日，京中小巷茶余饭后忽而热闹得不同寻常。

　　原是因为四皇子殿下不知怎地，忽然动了真心，竟日日派人往大理寺送东西，有时还写诗。送到林大人手上的是“凤眼含春水，兰心寄清风”，结果传到市井百姓嘴里变成了：“四殿下日日盯着林大人看，说他长得像他心中的白月光。”

　　林渊一口茶都差点呛住。

　　下属左右瞧瞧，小心翼翼道：“……殿下原话，是说大人‘冷得像雪，干净得像玉’，看一眼就上头。”

　　“……”

　　更过分的是，有一回林渊去勘查案子，明明只是寻常巷子，前脚刚踏进去，街口就有人吆喝：“哎哟！快派人去请四殿下啊——林大人现身啦！”

　　林渊头皮发麻，让副使维持秩序，本着职业操守没有当场拂袖走人。

　　回到刑部，副使好心提醒：“要不您换身衣服再出去查案？这官袍太显眼了，走哪儿都被认出来。还有，四殿下今天差人送了食盒，说都是您爱吃的，还……还送了不伦不类的对联。”

　　林渊：“什么？”

　　副使一边忍笑一边念：“上联是‘问君可愿与我白首’，下联是‘本王不介意你穿官袍嫁过来’。”

　　林渊“......"

　　但这笑闹之间，四皇子却越发疑惑了。

　　他原本坚信林渊是萧衡给他安插的又一个间谍，但他命人查林渊的过往、关系网，结果一无所获——

　　这位林大人清廉、独来独往，既不与太子亲近，也无他党势支撑，办案公正，言辞克己……唯一的“破绽”，也不过是——好看了些，太引人注目罢了。

　　四皇子站在书房窗前，手指叩着窗框：“太子为何看中他？”

　　“又或者，是我想多了？”

　　可偏偏，那日茶馆相见后，那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越发让人上心。若说没想法是假的，但越是靠近，越是觉得那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藏得滴水不漏。

　　于是，四皇子笑了笑，眼中带了点玩味：“那便再靠近些，看看你要藏到何时。”

　　林渊一身青袍，自衙门归来，踏入府中，方解下束发冠，便听门房来报：“四皇子殿下已在侯客厅等候良久。”

　　他一愣，稍作整顿，旋即疾步前往。推门而入，只见四皇子斜倚在梨木圈椅中，衣冠虽未华贵张扬，却也风流自成，正轻摇手中茶盏，望着窗外余晖洒落庭阶，似在赏景，又似在等人。

　　见他入内，四皇子眸光一转，唇角微挑，笑道：“林大人真是勤恳，连本王等候都要排在政务之后。若再晚些，本王都要怀疑你在避我了。”

　　林渊拱手作揖，眉目沉静，回道：“殿下屈驾，实在惶恐。臣正欲择日拜访殿下，探听几桩案情进展...”

　　“探案？”四皇子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步步逼近，眉眼间笑意含讽，“本王倒是觉得，林大人该多探一探自己。譬如这般冷清府邸、整日伏案，莫不是在等个心悦之人来暖？”

　　林渊神色微变，未语，四皇子却又低声道：“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说一句心里话。”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落在林渊脸上，“我喜欢你，林大人。”

　　室内顿时静得连风声都仿佛停滞。

　　“殿下所言，林某心领。但臣自幼习礼，受师训严，凡事敬畏天伦，守之为正。况朝堂之上，君臣之分，非可轻易逾越。”

　　他稍顿，又道：“至于男风之事，林某愚钝，自小并无此好。非是不解风情，实是不敢应情。若殿下此言为玩笑，臣惶恐；若为真意，臣亦只得婉拒。”

　　他俯身一礼，声音沉稳：

　　“还望殿下见谅。”

　　四皇子并不恼，反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道：“世间多的是礼法拘人，也有例外之处。你不妨慢慢想，不要这么快回绝，我会伤心。”

　　林渊换下了整日穿着的官服，独自泡在木桶中，水汽蒸腾，松柏香透着热意袅袅升起。他靠着木桶边缘，闭目静思。

　　水波轻荡，仿佛也唤醒了脑海深处某段被按下去的记忆。

　　今日四皇子那戏谑一笑，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极了那人。

　　那人……

　　林渊睁眼，目光沉了几分。

　　——是萧御。

　　他记得梨树下对坐，深夜谈论政务。

　　如今一年过去了，殿下远在北疆，只余京中浮沉、世局晦暗，叫人难以招架。

　　林渊合上眼，水滑过肩膀，带着一丝未曾言说的疲惫。他喃喃低语：

　　“殿下……你何时归来？”

　　他抬手抹去脸上水珠，重新振作起精神。

　　“不能再等了。”

　　殿下何时归京，不可知。但朝局不能空等，若太子执意将他作为博弈之棋，他便要反过来设局自保，趁着四皇子留意于己，不妨利用这股注意力反向探查他在京中的根基。

　　林渊捏紧木桶边缘，眼底一片清明。

　　无论是为自己，还是替那人考虑，他都不能退步。

　　他慢慢起身，水声哗然，似洗去了一身沉思，也宣告了他将不再只是皇子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要做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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