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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宴前夕
经过上次的事,窗外午后的阳光落在晏楼眼里明显是舒逸了不少,暖而不燥。她难得开门出了屋子,小步走到院中休憩。青石路两旁冒出几丛新生的花草,只是这地方重兵把守着,晏楼又一直窝在里屋,这些绿意红碎从未被打理过,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晏楼伸出手轻轻抚过这些花草,刚有些冒尖儿的卉木并不扎手,却是柔嫩得很,她的思绪不禁回到了那日,那日景忬与她在房中亲密之态。原来即使经过这么多事,她对自己还尚有情意,一想到此的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弧度,她的眼底笑意清澈而毫无杂念,无尽的回味一时有些出神,就连有人靠近了她的身边都没有发觉。
连篙自进了院门,在她身旁便连着叫了她好几声,晏楼却丝毫没有反应,连篙也一头雾水不知她在笑什么这么入神,实在没办法只好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人方才有些回过神来。
晏楼转过头,一眼便瞧见了来人是连篙。
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瞬间有些凝固,只是嘴角还没来得及收敛,两人对视的瞬间有些尴尬。
连篙低下了头,连忙掩饰脸上的不自然,晏楼则是侧头侧脑地往别处走去转悠了两下,一时情绪调整了些才开口问他:“连大人来这儿,有…有什么事?”
不会是来杀我的吧,晏楼心想。她趁着连篙没注意,偷偷朝他身后瞅了一眼,眼珠瞬间一晃而过没引起他的注意。没见到侍卫,也没见到端着毒酒、捧着匕首的人,他的身后无空一人,只是门有些虚掩着,但还是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看起来暂时没什么威胁,晏楼在心里松了口气。
连篙见她问起,拱手行了个礼:“殿下,陛下早些时辰已经下了旨意,明示殷寿谋反一案您确实不曾牵涉其中,所有误会已经查清了。陛下还下旨恢复了您吴王的爵位,殿下可出去了。”
“哦。”眼见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晏楼也听得马马虎虎,心思全不在他的身上,只听见耳边嘀嘀咕咕倒腾说了不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你说什么?”
晏楼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口气又重复问了两三遍,直到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才罢了休。她也犯了惑,难道真的是那封信打动了阿娘,那封信只有前面一半出自自己,后面有关安福门的守将一事自己其实本不知晓,还是姐姐那日将其告知。
眼前的人方才还一脸急切的想要出去,这会儿怎的又发了些愣。连篙看了看晏楼,伸了手提示院门的方向,提醒道:“殿下,王府的车马已经在大理寺外等候多时了。咱,快走吧。”
这番话算是暂时让晏楼放下了心头的顾虑,毕竟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事,可以出去了,其它的事等出去之后再行商议解决也不迟。四阶院的规矩是除了出行不予,衣食住书都一律照常,所以大理寺的人每日都会给她送来新的衣食。她今日穿了身缺骻紫衫,一时激动转身时太快了些,后身蹀躞上的玉佩砸到了手腕,尽管有些疼,但她此刻眼中只有出去的渴望,连忙快步出了院子。
果然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她,就连平日里院子外的那些看守的侍卫也一并撤走了,除了连篙带来的人,其余没见着一个人影。她一路走到大理寺门前,连篙这一行人一直紧随其后。
站在大门阶上,外面的空气总是新鲜许多,人来人往的街道充满活气,来往小贩的叫卖声萦绕她的耳边。她向着声音望去,那小贩推着货架走得越来越近,直到身影被一辆马车遮住,那车不同于寻常,不仅宽大许多而且是四马在前,一看便知是非常人所用。
听岚在马车前已经等了许多,她眼巴巴地一直盯着那大理寺的大门,过了半刻,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身影愈发熟悉。
“殿下!” 两个字在喉间哽咽,她的眼眶顿时有些红了,连忙迎了上去。她看着晏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说着便要拉着她上马车,说是府里吃食补药啥的都准备好了。晏楼见她如此心急,也看了眼她身后一同来接自己的人,脸上都满是担忧的神色。
为了宽慰大家,晏楼笑着说自己每日在里面同在外面时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该吃便吃、该睡便睡,没什么事,她只是问着:“府上的人都怎么样了,大家还好吗?”
听岚还没来得及说出声,便被旁边人抢了先,那人连忙说:“回殿下,大家都好,统鉴司也没为难我们。陛下好几日前便放我们回府了,我们都在等着殿下呢!”
晏楼长舒一口气,起身上了马车:“那就好,那就好。”
她刚掀开车轿的帏帘,正要进去时忽的听见耳边传来唤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殿下!殿下!请等一下!”
她往后侧身望去,是连篙自石阶上一路小跑过了来。
“殿下,恕臣方才竟忘了一事。”
“怎么了?慢慢说。”晏楼见他喘得有些急,也没有催促。
“陛下说,淮王殿下预计五日后还朝。到时候陛下会在太极宫酉时为淮王殿下准备庆功宴,陛下吩咐了只是家宴,仅有陛下、太子、淮王和殿下,还望殿下到时早些过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刚出这个圈套,还没缓过神来。一提到二哥这个人,就会想起自己这几日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自己在这个地方脑袋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他倒好,奉旨出征,凯旋而归,这一次还差点一刀要了自己的命。
只是再有不满也得忍住,冤有头债有主的,跟二哥的事之后再免不了算账。毕竟眼前是阿娘的人,犯不着跟他起什么闹,吃亏的是自己。
晏楼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装得很是体面:“多谢大人提醒。”
她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场景转头就被连篙告诉了皇帝。
“她果真这样说的?”皇帝忍不住笑了一声。
“是,殿下刚开始听到淮王凯旋时脸上明显不痛快,但不知怎了忽然又好了,同臣说话的时候语气倒听不出什么异样。”
皇帝吃了口茶,寻思这孩子经历过这些事倒是长大不少,稳重些了。她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了简鹜,问起了安福门守将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陛下,齐辕之事,臣已经彻查清楚了。齐辕原是北军长水骑的将士,在御驾出宫的前两日,奉命调到了安福门当值。臣问过北军那边的人,她告诉我这调令说是兵部发出的,但是臣在兵部档库却并未寻到这个调令的原档。至于其他的,也就不该臣多嘴了。”
没有兵部真正批示的手令便能在南北军中自由往来的人,除了太子便只剩下曾监管兵部的淮王。只有到了这个地位才能在兵部调令上直接动手脚,只是加上此前那批运往北军的伏甲一事,齐辕若是被有意放在安福门的,那晏楼府上的刀斧手暴露便是必然,这背后看似水更深了些,实则却已是有些渐渐明了。
简鹜的言下之意皇帝自然十分明白,只是如今有一件事仍是尚不明确。南军的武贲各将皆是出自太子的举荐,为何到最后却是事奉他主。如果不是太子自己识人不清的问题,那便是淮王在军中的能力声望远超自己所想。以前是皇帝有些轻意,认为自己这个孩子之所以能够深根宁军,最重要的原因是出手阔绰,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挡住金银珠宝的诱惑。她以为打掉了为淮王输送钱财的周岑两家便能扭转这军中局势,让太子顺顺利利将兵权接过手,现在看来这招已是失败得彻底。同时她也低估了淮王的狠心,这一计一石二鸟,不仅是想把太子拉下马,也想置在沃州为自己充当了刽子手的吴王于死地。
皇帝也认为似乎已经没有再追查下去的必要了,她告诫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便命了二人退下。
越想这事越是烦躁,想吃一口茶时却发现杯中只剩下茶叶,皇帝不断唤着景忬的名字,直至半晌才有一个人影进了来。
艾纵走到皇帝身边,提醒道:“陛下,景姑娘这几日都不在立政殿,您是不是忘了放了她几日休息,估摸着这会儿人在永巷呢。要不要奴婢去叫人给您传来。”
他也发现了茶盏中所剩的贫瘠,伸手端了起来:“奴婢去给您换一盏新的。”
皇帝随意拿起了一本奏疏看了起来:“哦,人不必叫了,来回一趟省得折腾。”
这几日的休息,确实是难得的清闲。
院子里还是那般安安静静的,景忬同母亲一块儿在里屋用过饭,她出了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快要歇下的浅阳拂过院落各角,很是安宁。
大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口,景忬自是听见了这个动静,转过身看去,寸生满脸笑意地悄悄走了进来,二人中间还隔着一小段路便开始小声叫她:“姐姐!荞溪姐姐来信了!”
他的手中高举着一封信,二人一同拆了开。信中荞溪问了她二人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再受什么委屈,也提到了自己与崔复的新生活,说是他们两人去了城郊,寻了一处山间小院落住下,虽然有些小,但是那里山好水好,无人打扰。每日二人的生活便是说说话,一起劈柴烧饭,日子过得很是舒心自在。唯独一点,就是那处距离京城有些远,崔复每日天不亮便得启程进城,着实有些辛苦。
寸生还没看完便忍不住感慨道:“荞溪姐姐看起来过得挺开心的!”
“嗯。”景忬轻声答他,“这样的生活很好。”
无拘无束,没有明争暗斗,更不用时时刻刻都谨小慎微。她幻想着自己也能与晏楼过上这样的生活,只怕是黄粱一梦。
寸生看她有些惆怅:“姐姐一定也会过上的!”
景忬也笑了笑,问道:“你呢?”
寸生低下头,想了半晌才道:“我没想好呢。我现在就想着能一直陪着姐姐就好,高高兴兴地过一天是一天。”
他还是那般纯粹而简单。景忬看着他,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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