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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易思鹇全程没有参与劳动,坐享其成。
“相当美味。”此人心满意足地评价道,“美中不足就是时间不早了,这次暂且尝不到同桌做的西点。”
安虹敲他脑袋,“你就没有人家肯学的那股劲儿,尝不到也该。”
离开时,安虹给姜澈带了茶叶组合套装,“这个拿回去,有时间品一品,喜欢哪个下次咱们就做哪个味儿。”
姜澈接过,“谢谢奶奶,我会品尝的。”
回去路上,姜澈碰了碰易思鹇的胳膊,试探性地问他:“今天那一桌里,有你爱吃的菜吗?”
易思鹇回味:“我叫不上名儿,你放了糖桂花那个藕。”
姜澈被他逗笑,“那个叫桂花糖藕。”
“哦,桂花糖藕。我喜欢这个。”
“那我算兑现承诺了?”
“算,当然算。”
十月中下旬,箕山气温骤降,叶还没来得及落,人已经得换上薄毛衫了。学校地暖还没供上,个别学生换上冬季校服,在里面加一件夏季校服。一中新生校服发得晚,十一月才能发。有些同学在秋季校服外套上马甲。
“箕山真冷啊。”姜澈背靠住靠背,头依着窗,在座位上无神地坐着,时不时打个喷嚏。
“通过我严谨观察,这位患者……”田和面对后排坐着,观察着姜澈的情况,“你打喷嚏的频率约为每二十二秒每个,三个喷嚏每分。”
“我头晕。”姜澈没看田和,扯了桌面的卫生纸擤鼻涕,指指旁边的空座位,“他干什么去了?”
“真是迷糊了,他去给你接水啊。”
田和看着被薄薄的秋季校服覆盖的姜澈,内搭只有一件衬衫,不解地摇摇头,抬起手放在他额头上试探体温。
易思鹇从后门进来撞见这一幕。
“谁允许你动我同桌的?”易思鹇打趣田和,把保温杯塞进姜澈怀里,坐回椅子上,“把这杯水喝完,喷嚏就抑制住了。”
姜澈眼神呆滞,目之所及都给人一种灵神不稳的感觉。
田和把覆在姜澈额头的那只手放下,“你带他去医务室量个体温,找班主任请假回家得了。”
易思鹇觉得有理,他把椅子往姜澈那儿拖了拖,低头,仰视姜澈的眼睛。
姜澈被吓得往后撤了一下,回过一点神来,回看他。
两人死盯着对方。
姜澈虽然感觉自己晕头转向,看什么都不能集中。
但不能否认,面前这张脸的确是好看,盯久一点也能算作是人之常情。
他的脸逐渐变红,视线飘忽不定,一定是体温升高了。易思鹇想。
易思鹇突然坐直,把挂在桌子侧面的书包拿下来,二话不说要带姜澈回胡同。
田和表示没看懂这是什么操作。
“一般人啊,他跟我对视超不过五秒,而我眼前这位却能顶住三十秒,说明他已经病入膏肓。”
?
望,闻,问,切?田和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这个:“庸医!”
签过假条,临出教学楼,易思鹇将冬季校服从身上脱下,套在姜澈身上。
棉服里留有棉服主人的体温。温度回暖后身上很舒服,但姜澈要脱下来。
“不行。你——”
“你觉得你比我更抗冻?”易思鹇打断他,监督他穿上。看他也仅停留在穿上,又给他把帽子戴好,拉链拉到最高。
包裹完,姜澈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右眼下的疤痕更加突出。
“就该好好惩治一下你们这些不好好穿衣服的人。”
易思鹇的校服要比姜澈的大两个码,姜澈穿上这件棉服,像进了船,远看鼓鼓囊囊,近看又变得空空荡荡的。
十月份天黑得早,他俩一冬一夏的穿搭出校门,也没什么人在意。
“回家先吃药。”电瓶车还没装风挡,易思鹇顶着风,声音混在风里,“你第一次在北方长住,不了解这儿天气,每年一到这会儿就大降温,可能前一天还穿半袖,后天就得穿毛衫……”
姜澈坐在电瓶车后座,越来越听不进去,心里闷闷的。
家里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他按照铃海的气候买的,一件不加绒的卫衣是除了薄羽绒服以外,整个衣柜里最厚的衣服。
姜澈无力地长叹一声,他实在低估了这里的天气。他头本身就晕,加上易思鹇骑车速度极快,摇摇晃晃地,姜澈头顶住易思鹇后背。
易思鹇隔着一层薄布料,感觉到身后人头抵上来,叫名字也没人应,以为他晕过去,反复回头确认。
“喂?你还醒着吗?”
“身体很难受吗?”
“姜澈同学你回应我一下,好让我知道你还出着口气儿。”
“这是得去看医生吗?”
没出息,真讨厌稍微感受到一点关心就产生委屈情绪的习惯。姜澈认为不说话就是最好的答复。
在易思鹇不停追问下,姜澈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后腰以作回应。
还有一口气。
好歹是平安回家了。
“家里有感冒药么?”易思鹇问。
“没有。”姜澈如实回答。
易思鹇才发现,这人除了会做饭,脑子里存有的生活常识几乎为零。
智商高的意义在何处?难道病痛的时候自己制药么。易思鹇没来由地有点生气。
易思鹇不悦,拽着姜澈的书包带,把他拉到自己这边,“回我家。”
姜澈休息了一天。吸取过冷空气的教训,他顶着低烧,去商场买冬装,没想到一站式购齐,连来年春天的春装也买好了。
回家后,姜澈跟季春明打了很长时间视频。
“这边降温了,我有点感冒。”姜澈说。
“乖乖,忘记告诉你那边冬天很冷,去买些厚衣服,记得吃感冒药。”
“衣服和药都买好了,”姜澈一件件展示自己买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对,“奶奶你看,毛衣,加绒卫衣,马甲,加绒长裤,羽绒服,厚底鞋,围巾帽子手套口罩都全。”
季春明点点头,嘱咐道:“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去医院的。”
“没关系,感冒而已。”
“租户的房费按时付给你了吧?”
“付过了。”
来箕山生活后,季春明把出租隔壁那间房的买卖完全交给姜澈,让他在其中学着经营资产,收来的房租作为他的零花钱。
姜澈没什么可开销的点,收来的房费一月一月地攒在一张专用的卡里,到现在有小五万块钱。
近期发生的事被尽数分享出来,姜澈说他在这边生活很棒,季春明放心下来。
“十一月中旬供暖,还有将近一个月,这几天你先把那床羊毛被盖上。”
“好。”
视频挂断,衣物收拾规整,姜澈闲下来,倒在床上认真回顾过去三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真丰富啊。姜澈静下心,从抽屉取了纸笔,列举所发生的大小事。他觉得每件事都值得回忆。
字句写得简略,却占了几大行。姜澈产生一种想把他们像串珠一般按照顺序详细记录下来的冲动。
一写,写到饭点,姜澈并不想吃东西。
外面天全暗下来,院子里也静得可怕。
没食欲,不吃了,想睡觉。
这个点,易思鹇和田和应该正在上第一个晚自习,周域应该在课上偷吃零食,季春明大概在看书。姜澈把认识的人的状态都想象了一遍。
躺下却睡不着,感冒药里明明有安眠药的成分。他翻来覆去,枕头的位置被他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躺在上面。
胡同对面还是胡同,黑天之下一切都是黑色。世界安静得孤独。
房子就这么盖,天每日都会黑。姜澈想起那天易思鹇说的话,尝试理解他所说的无病呻吟的意思。
浑浑噩噩地瞎想,没必要。费脑子,饿。
姜澈想起来吃点东西,但他懒得动手。
现在去食堂吃顿饭,然后回家睡觉?不如上完晚自习再回。
姜澈穿好衣服,背了里面只装有一个保温杯的书包,骑自行车去学校。下班高峰,路上车还不少,姜澈大脑放空,跟着同行的车前进。等回过神,已经该拐进学校的巷子了。
巷子里也不热闹。刘姐的面皮店正在营业。
就在这吃吧,姜澈想,省得去学校等食堂开餐。
“诶?今天放学这么早。”刘姐见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问道,“小易呢,没和你一起来?”
上次来是暑假,过去这么久,姜澈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
“没有。他正常下学,我请过假。”
“哦,那你这是要回家。”刘姐说。
“我去学校。”姜澈解释,“路过,吃完饭再去。”
刘姐没在意原因,端详着耷着脸的姜澈,问:“我听到你有鼻音,生病了?吃得清淡点。”
“嗯。”姜澈点了一份海鲜米线。
刘姐把米线端上桌,附带一杯热水。
这会儿刚下班,平时的顾客在路上面对堵车,店里暂时没来其他客人。她也坐下,坐在姜澈对面。
“先把热水喝掉,压一压凉气。”刘姐说,“生病怎么还跑到外面来吃饭,大人不在家?”
姜澈喝完热水,“不在。”
“爸妈工作忙啊?”
姜澈没抬头,用筷子挑着砂锅里的几个虾仁,把虾仁全部挑到砂锅一侧后,低声道,“嗯,工作忙。”
“哎。”刘姐叹了口气,无所事事地掸去裤子上的面粉,又像看自己的孩子那样看着姜澈,“你和小易一样,他爸妈也没好好陪过他,他在我家吃过多少年的饭,没有一次是爸妈带着的。”
“是么?”
刘姐谈起家庭教育滔滔不绝,她也讲述自己的事,“是啊是啊。现在的家长,总说为孩子打拼,其实小孩儿们想要的只是关心和陪伴。不管家庭条件怎么样,都是这样的。我也是,很明白这个道理,但孩子他爸不在,挣钱养家这个责任确实让人走不开。孩子跟着我总是无事可做,我也不算是个合格的母亲。”
姜澈不说话,边吃边听,分不清是该品味海鲜米线的味道还是这番话里的味道。也分不清,这是刘姐在倾诉自己,还是安慰别人。
此外,刘姐又讲述了许多关于易思鹇的他所未知的事情。
听着听着,姜澈喉头发紧,望着浮在碗边的虾仁,忽然想安慰安慰那个总是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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