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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
从酒楼吃饱喝足回来,花晓容心满意足地溜达回公主府,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声,朝守门侍卫示意安静。
两名侍卫立马闭了嘴,飞快交换了一个充满困惑的眼神。
他俩都守了一天的门了,这殿下……到底是从哪儿出去的?!
若花晓容能读懂这眼神,肯定会得意不已——那是当然,他翻的墙啊!
不过还没等他一只脚迈进门槛,一道幽怨的声音就从身侧响起。
“殿下,你去哪儿了……”
花晓容一声“卧槽”卡在嗓子眼没叫出来,脖子僵硬地咔嚓低下。
只见绿翘如同一朵发霉的蘑菇一般,抱着膝盖蹲地上边画圈圈边哀怨地盯着他。
偷溜回来被抓了个正着,这换谁谁不尴尬。
花晓容瞬间头皮发麻,装作很忙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咳,就出去逛了逛。”
说着,他抬袖心虚地擦了擦嘴角——应该擦干净了吧?
“那为何不告知奴婢呢?您独自外出,连个侍卫都不带!”
她越说越激动,从蘑菇进化成了愤怒的朝天椒,哗地一下站了起来。
“外面这么危险!像殿下您这样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人,万一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坏人盯上可怎么办?!”
……
啊……?
这姑娘对自己的滤镜是不是有点厚?
花晓容张嘴,欲言又止。
不过……理亏倒是真的。
他眼神飘忽,心虚地左瞄右瞟,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人影上,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眼睛一亮。
“瑾一!”
听到他的声音,少年立马小跑起来。
“今天学得怎么样?”
花晓容一把手揽住他的肩膀,低头询问,脸上表情平和慈祥仿佛只是真的很关心对方的学习一般。
如果他没有小碎步拉着人悄悄挪动的话。
本来想悄悄抱他腰的瑾一身形一僵,想起了被学习支配的恐惧。
“还好。”他谨慎开口,试图蒙混过关。
花晓容:“那我检查一下。”
检查作业啊,他最擅长了。
瑾一彻底心死了。
在绿翘如有实质的谴责目光下,花晓容几乎是拖着生无可恋的瑾一,脚底抹油般飞速逃离。
*
对于这个自己意外救下并带回府中的少年,花晓容其实还没想好未来如何安排。
问他身世来历,对方闭口不谈,瞪着一双水绿水绿的大眼睛一副“我听不懂”的样子。
又问他怎么到这里来的,少年就说找人,再问找谁,就又不说话了。
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十分可疑,为此绿翘忧心忡忡,几次建议伤好后便送走。
花晓容自然是拒绝的。
开玩笑啊,这小孩连话花朝官话都说不太清楚,年纪小,漂亮外族长相,简直buff叠满了。
把他一个人丢在街上,不被骗进黑窑子或者又被抓去做奴隶都算运气好了。
自己既然带回来了,总得负责到底吧。
鉴于对方是想留下来找人,花晓容决定让他先学习花朝的语言文字和基本礼仪,至少能与人顺畅沟通。
这样即便日后离开,识文断字也能谋个正经生路。
只不过他那张脸太过显眼招摇,不便送去学堂,便请了老师入府单独授课。
算算日子,学了也有一个多月了。
是时候该检验一下学习成果了。
被瑾一领到书案前,花晓容低头看向铺开的宣纸。
这字……
不是在好不好看的范围内了,只能说初具人形。
但可以看出对方练字练得很用心,黑色的字迹密密麻麻地几乎写满了纸面。
已经不错了,认真的孩子总是叫人不忍苛责的。
于是他夸奖道:“很棒,再多练练就好了。”
原本低头盯着脚尖,等待批评的瑾一诧异抬头,看看范本,再看看自己临摹的。
一个飘逸俊秀,一个张牙舞爪。
哦,对方是在鼓励自己……
明白了这一点的瑾一耳朵变得有点红。
他用力点了点头,“会努力的。”
说干就干,他铺了张雪白暄软的新纸,低头研墨,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
看他练得认真,花晓容屏气悄悄退了出去。想了想,转身去找许久未见的另一个人。
*
“咯吱——”
一声门窗闭合的细微声响将白允戈从昏沉的睡梦中惊醒。
他警觉地睁开眼,趴伏在桌上的头和手臂抬起,肩上的斗篷无声滑落。
看清地上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衣物,白允戈原本还有些迷蒙睡意的眼神骤然锐利。
是谁这么大胆……
目光相触的瞬间,他的呵斥声就卡在嗓子里。
“醒了?”
窗边,一个人逆着微弱的天光而立,如披了一层薄纱朦胧不清,只剩一双眼分外明亮。
窗户被彻底关上,屋内光线骤暗。
“怎么趴在桌上就睡了?窗也不关。”
一点摇曳的烛火在黑暗中蓦然亮起,映出花晓容微蹙的眉头,“都入秋了,感……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殿下教训的是。”白允戈温声应道。
点亮的灯盏被放到桌上,照亮了他脸上的含歉笑意。
花晓容坐下,随口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
白允戈俯身捡起地上的斗篷,“最近府中琐事缠身,再加上要准备您的生辰宴……”
生辰宴?
花晓容心头一跳。
是了,原身的生辰快到了。
白允戈将斗篷放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折叠抚平,长长的睫毛在灯火下颤抖。
“届时京中贵胄皆会来赴宴,宴席一应事宜,容不得半分差池。”
原来是在忙这个。
听着对方声音里难掩的疲惫,花晓容心里莫名升起一点黑心老板压榨员工的愧疚感。
难怪这人趴桌上睡着了,原来是累的。
他心虚地移开目光,落在桌案上摊开的账簿、堆叠的纸张和一把算盘上。
“你在算账?”他问道。
“是,这个月府中各项开支的总账。”
白允戈起身点了房间里其他几处的灯,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他走回桌边,随手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账房虽已核算过,但还是得再核对。”
算账?这活他熟悉。
他一个人算了家里十几年的支出开销了,这活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他信心满满地开口:“小事,交给我吧!”
摇曳灯光下,白允戈嘴角微扬,难得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那就劳烦殿下了。”
*
回去的路上,花晓容边走边随手翻看着那本厚重的账册,脚步逐渐缓慢了下来,直至停住。
他扭头了看了身后,欲哭无泪。
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怪不得白允戈答应得那么干脆,这账又多又杂,厚厚一本,一项项,一页页核对下来,看得人眼睛抓瞎。
他错了,他真错了,一个七口之家的记账开销数哪能和一个供养着几百人的王府相比啊!
花晓容忧伤叹气,感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抱着这“烫手山芋”走到院门口,他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来回踱步,犹豫不决,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花晓容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还以为这人会在家待个两三天呢。
杜云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吱哇乱叫,看清来人后,尖叫声如同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花晓容默默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杜云川闭上嘴巴,俩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寂静。
良久,杜云川转移尴尬般咳嗽了几声,“家里无事,就回来了。”
实际上他是被赶回来的。
见到没打一声招呼就回家的他,他娘先是发愣了好一会儿,接着抱着他嚎啕大哭,听得人心里发酸。
但安慰的话还没说,他娘就一把推开了他,掏出了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鸡毛掸子。
杜云川:???这不对吧?
【哎呦你这死崽子是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他娘举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鸡毛掸子,边哭边挥,虎虎生威。
【都说了让你先安分呆着,等公主厌烦忘了你后,你爹再寻个由头把你悄悄接出来。你现在跑出来干什么?被抓回去那位能饶了你?!】
杜云川被打得抱头嗷嗷叫:【娘!你听我解释!】
就这样被他娘追着从后厅打到前厅,动静大得把他爹和两个兄长都吸引了过来后,他才总算解释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爹捋着胡子思索:【这么说,是那位殿下允许你回来的?】
杜云川点点头,犹豫道,【而且,我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变好了?
他大哥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管她变不变,先顾好你自己!】
二哥也道,【是的,无论怎样少跟她接触。】
不过还没等他享受家庭温暖多久,他就又被赶了出去。
【嫁出去的男儿……】他娘看着站在大门外不可置信的他,改了口:【暂时泼出去的水。】
他娘抹着泪道:【你爹说了,就算殿下允了,也得谨慎。快回去!别等殿下改了主意迁怒!】
“找我有什么事吗?”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一张如画般的脸庞陡然凑近。
熟悉的香味袭来,杜云川心跳无端快了几分。
他不自然地后退几步,低头,伸手摊开手掌,“你的东西。”
花晓容歪头看着那支他手心中的步摇,疑惑,“我的?什么时候落在你那里的?”
杜云川脸色有些僵硬。
显然是想起了那日被人这人撞见自己被沙包撞了个狗啃泥的狼狈模样。
见他不愿多提的样子,花晓容也就没再问。
只不过接过步摇时,他灵光一闪,问道:“你算术怎么样?”
杜云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谨慎道:“还行。”
花晓容哦了一声,像是确定什么似的追问道:“真的吗?”
杜云川自信挺胸:“真的。”
岂止是还行,每次考算术,他都是班上的第一呢!当然,其他科另当别论……
花晓容大喜过望,一手握着账本,一手猛地抓着他的手,面容严肃,“我有一项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吗?”
杜云川的脑子早已被手腕上温热的触感给搅成了浆糊,哪里还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只见面前的红唇张张合合后,他就如同受蛊惑般似地晕乎乎点了头。
等他清醒过来时,手里就莫名其妙多了本账本。
“算账吗?”杜云川茫然地抱着账本,左顾右盼也没再见着人。
他认命地挠了挠头。
算了,拿都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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