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柄剑

　　两人吓了一跳，朝后猛地一退，一个站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那道人影随着火焰摇曳着，看的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你是谁？”两人对视了一眼，矮个儿咽了咽口水，高声问道。

　　那人影不回话，只在火焰上飘飘荡荡，细细听，似乎有一些支支吾吾的声音。

　　“少装神弄鬼啊！”矮个子在旁边摸了一根棍子横在胸前，怒斥道，“这可是仙君留下的三昧真火，什么妖魔鬼怪来了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不要以为我们怕你！”

　　那人影突然不动了。

　　“哈哈——”低沉的笑声在房间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有清浅的男声，有浑浊的低音，仔细听来似乎还有高亢尖细的女声。

　　两人背靠背缩成了一团，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里面闹出了这些鬼动静，外边的人却看都不来看一眼。

　　“三昧真火，你是说这个吗？”突然，一道缥缈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他们陡然一缩，僵硬地转头过去，却还没看清声音的来源，屋子里就突然黑了下来。

　　所有的烛火瞬间熄灭，只剩下炉子里幽蓝色的火焰还在不断跳跃着。

　　“没关系，别怕，就算是有什么冤魂回来索命，也会被仙君的火烧的一干二净的！”高个儿低声道，矮个儿点点头，两人四处环视着黑暗的房间，挪动着脚步朝着炉子靠过去，似乎想要离那道蓝色火焰近一些，以获得内心的安定。

　　他们两人紧紧挨着炉子。

　　突然，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无数双红色的眼睛！

　　矮个儿倒抽一口气，整个人撅着瘫坐了下来：“什么东西！”

　　灯亮着的时候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怎么灯一黑一下子就冒出来这么多！
　　冤魂，绝对是冤魂！
　　是那些动物们的冤魂！！

　　那些红色眼睛们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了，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们几乎能想象到每一只动物濒死前死死瞪着他们的样子。

　　“这是最后一批……最后一批了……今天一定能成……”高个儿被吓得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你们都是有功的，都是胜利的基石……”

　　似乎是被高个儿的话激怒了，嘈杂细碎听不真切的声音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明明是地下室，却突然四处狂风大作！
　　凳子桌子摔成一团，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各处响起！
　　偏生门外却一片死寂，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个屋子。

　　“对不起！对不起！”矮个儿见状连忙哭喊，“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

　　“为什么要杀人？”方才贴着两人耳边响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到底在炼什么？”

　　矮个儿显然已经破防了，他胡乱挥着手臂，却只碰到一片空气。
　　他捂着耳朵：“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这都是黎明前的黑暗！”高个儿突然高声喊道，“为了仙君的伟业，奉献生命是你们的荣幸！”

　　黑暗中的声音叹了口气。

　　下一瞬间，高个儿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整个人悬在了火炉上方！

　　青色的火焰灼热气息扑面而来，承载了太多鲜血的火炉散发着死亡和绝望的味道，那些还留着一口气被活生生炼化的人和动物们，仿佛都在炉底等着他。

　　“不，不要！”高个儿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大义凛然，他颤抖着喊了一声，□□瞬间湿了。

　　“你们到底要炼什么？”那声音问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

　　高个儿狼狈不堪，鼻涕眼泪一起流，但还是咬死不松口：“为了仙君！一切都是为了仙君的大业！”

　　“仙君的火焰不是神圣的吗？”那声音说道，“那就让你们也成为仙君胜利的垫脚石吧。”

　　提着高个儿的力道瞬间松开，高个儿朝着那火焰猛地坠去！

　　“啊——”两人同时尖叫。

　　矮个儿像是遭不住了，大喊道：“我说，我说！仙君要炼通天杵！！”
　　“扑通”一声，高个儿摔在了一捧灰里。

　　火焰熄灭了。

　　矮个儿已经彻底吓晕了过去，高个儿也眼神惶恐眼珠子乱转。

　　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乔方容把最后一根蜡烛点燃，戚珩将拴着桌椅的绳子解开收回来，又将高高低低的红灯符摘下来。

　　高个儿满脸是灰，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道：“你们……你们是最后一批的祭品！你们竟敢这样对我……胆大包天！”

　　戚珩嗤笑一声，冷眼看他。
　　乔方容笑道：“胆大包天的是你吧，这样对本大人说话？不记得刚才哭爹喊娘的样子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高个儿的下半身。

　　高个儿气的涨红了脸：“你给我等着！等我重燃炉火……”他想要从炉子里爬出来，却不知怎么的又摔了一跤，吃了一嘴的灰。

　　“走吧，那炉子上面的符咒被我抹了，现在只是个没用的铁炉，这两个人……”乔方容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戚珩将东西收好随意一扔，和乔方容两人走了出去。

　　楼霄在出口处等着他们，三人离开了地下。

　　在他们离开后，矮个儿悠悠转醒，他缓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看到了什么，他猛地拿起棍子四处环顾，却看见周围亮堂堂的，什么都没有。

　　“蠢货！”高个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矮个儿猛地回头，见他跌坐在炉子里，满身是灰，脸上全是怒容，“那分明就是两个贼人，在这儿装神弄鬼，你居然还被吓晕了，还让他们给跑了！”

　　矮个儿挠了挠头：“可是你不也没抓住他？”

　　高个儿狠狠锤了一下炉壁：“这鬼东西不知道怎么出不去，我要是能出去，一定能把他们给抓回来！”
　　他愤怒道：“还不快帮忙把我弄出来！”

　　矮个儿连声答应，伸手来拉他，但不知为何，这高个儿每到要出来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摔一跤，又跌坐回去，两人折腾的满头是汗，还是没能把高个儿给弄出来。

　　“真是邪了门了……”高个儿说，“这样不行，你先去其他准备室，叫上所有人，去追！这里已经废了，但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们全部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矮个儿一抹汗，慌忙跑了出去。
　　他没注意到，身后那个已经废弃的炼器炉内，高个儿的身后，淡淡的黑色烟雾逐渐升腾了起来。

　　乔方容三人回到了官驿内，楼霄才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把人抓上来送官？他们犯了这么大的恶行，除了那些动物，还有不知道多少从这个盘龙驿经过的人被他们抓住投了炉，怎么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乔方容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楼霄还要问，戚珩拦住了他：“方容没有放过他们。”
　　他看了看乔方容：“这些人在官驿地下开炉炼器，很难说有没有里应外合之人，如果官府中也有知情者，那把他们送去官府非但得不到成分，反而是放虎归山。”
　　“更何况，我们现下也不宜暴露身份，引起注意。”

　　“但就这样把他们留在那儿，我不甘心。”楼霄道。

　　戚珩见乔方容仍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替他说道：“我想，留在下面，时时面对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和动物，只怕对他们是最大的惩罚了。”

　　楼霄一个激灵：“下面有鬼？”

　　乔方容这才哈哈笑了两声：“谁知道呢！”他用肩膀亲昵地撞了撞戚珩，“你老大已经上道了，你怎么还不开窍？”说罢便踢踏踢踏上楼去了。

　　天还没亮，还能在休息一会。

　　楼霄只觉得身边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沾着戚珩不肯走：“他什么意思啊，话怎么不说明白呢？”

　　戚珩也无法解释。
　　但在离开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屋角，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兔爪印。

　　轮回转世，天道法则，死后的世界是否存在，没有人知道。
　　他向来是无神论者，即便认可了乔方容，也仍然不喜欢修仙之道，但此刻，他却宁愿相信那些被害死的人和动物，依然留在那个地方。

　　或许留下那些人，才能让他们怨气解脱，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不行，少将军，你今晚得跟我睡。”楼霄害怕道。

　　戚珩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少在乔方容面前胡说八道，知道吗？”

　　楼霄捂着脑袋：“我说什么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楼上走去。

　　一切归于平静，被称作陈老头的老叟出现在一楼的厨房门口。
　　他依旧端着那盏煤油灯，摇曳的灯火照亮了他晦暗不清的表情。

　　半晌，陈老头转头回去，揭下了厨房门口贴着的符。
　　一瞬间，整个驿站如同时间飞速地流逝，屋檐开始老化，窗纸开始脱落，楼梯开始腐朽，厨房里放着的食物开始腐化。

　　原本还算干净整洁的驿站，短短半刻便变成了年久失修、废弃已久的地方。

　　陈老头叹了口气，端着灯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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