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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竹林深处，蜿蜒石阶而下。
赵听淮匆匆赶来，在看到慧明坐在竹编躺椅上的身影时松了口气。
“去而复返，有所求。”慧明似是早有预料的模样。
赵听淮不禁佩服，当即躬身揖礼道：“晚辈想抽一只签，算姻缘。”
慧明拿出早已备好的签筒，摩挲着上面的兰花雕纹，道：“从前，也有两人用这签筒求姻缘，不同签文，却都是下下签。”
“自此，它便被封在了这院子里，今日再拿出来，竟是上上签，倒是让老衲奇了。”
“听淮，你且来吧。”
赵听淮不明白他说这些的意思，他内心焦急，接过签筒便开始摇。
慧明垂眸，待签掉地，率先弯腰捡起来。
“果然如此。”
他竟毫无意外的语气。
赵听淮不解，问道：“什么？”
“你自己瞧。”
慧明将签递给他。
赵听淮垂眸，签文引入眼帘。
“有缘千里来相会，情定三生天注定。”
赵听淮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慧明，“这......刚刚不是给了她吗？”
慧明笑了笑，高深莫测的样子让赵听淮想起来今日在大殿内见到的佛像。
“我说了，签文因人而异。”慧明将签筒放好，缓缓道：“听淮，不要因为往事相似，便将自己困住，你不是你大哥，她也不是你嫂嫂。”
“人与人，是要相处的。”
“有些情感，不要因往事滋生，你要自己去看，去感受。”
赵听淮怔愣在原地，他讪笑道：“您看出来了。”
“可偏偏，你与她是命定的缘分，你若想放任随心，也无妨。”慧明指腹轻轻点点他手中的签，顿了顿，道：“你可知，这还是老衲第一次见有人抽签，前后抽出一样的。”
赵听淮慢吞吞道：“我明白了。”
——
香山寺的斋饭远近闻名，大多香客若时间允许，都会留下用膳。
祝平安跟着甘草与杳娘他们汇合后，便顺着人群走到了斋堂。
“听淮也是，带你去摸梧桐，偏要四处乱逛。”杳娘埋怨道：“不知还有没有位置。”
段宣闻护着她避开人群，笑道：“他刚刚加冠，难免孩子心性，没出什么事就好。”
杳娘皱眉，反驳他，“只是平安第一次来，我想让她尝尝这里的斋饭。”
便听两人要吵起来，祝平安赶忙出声，“斋饭下次也能吃的，赵听淮是怕我闷的慌才带我到处走走的，姐姐别怪他。”
这话祝平安自己听着都有点不舒服......
可话已出口，便无收回的道理。
好在杳娘似乎真的听了进去，竟未再说什么，只道：“若今日吃不上，便让他请咱们去吃天香阁。”
“这主意好。”祝平安连忙附和。
待赵听淮回来，便见四人笑得开怀。
他不动声色的将签塞进衣怀，大步流星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咳咳。”杳娘假意瞪他一眼，眼眸却藏不住笑意，“今日斋堂满了，怪道是你，因此，你得请我们去天香阁吃饭。”
赵听淮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发什么了什么。
“行！”他一口答应。
这下，几人连斋堂的门槛都没踏进去，直接忽悠着赵听淮驾车去天香阁。
再遇数百石阶，祝平安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甘草，辛苦你了。”她瘪着嘴，拍了拍扶着她的甘草，感激说道：“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甘草却面无表情的，专心瞧着脚下的石阶，道：“若没有我，赵大夫可以背你下山。”
“......我！”
祝平安刚出声，前面的赵听淮忽地转身，眼眸发亮的盯着两人，“有人需要我背？”
“没有！”
祝平安斩钉截铁道。
赵听淮笑了笑，忍住继续逗她的想法，故作遗憾道：“行吧。”
他走了没两步，衣角忽地被人轻轻拉住。
那力道不重，似乎没有强行要他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步子却不自主的慢了下来。
他回头，抬首那双素手的主人，见她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忍不住的跟着笑了，问道：“怎么了？”
祝平安松开手，故意悄声道：“赵听淮，我们其实连斋堂都没有进去。”
她一股逗人乐趣涌上心头，期待着赵听淮跳脚的声音。
然而意料之外的，赵听淮只轻轻道：“那么，斋堂和天香阁，你更想去哪里吃？”
他眼眸中有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温和。
甘草撇头，偷偷笑着。
祝平安愤愤松开手，“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他们所有人都想去天香阁。
“你都不生气吗？”祝平安忍不住问道。
赵听淮垂眸，与甘草换了位置，轻轻握住她的胳膊，示意甘草去找杳娘他们。
他反问：“我为何要生气？因为被人耍了？”
“可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只要你们开心，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赵听淮的声音很平淡，祝平安却听到他在说家人时，尾音微微上扬。
祝平安很好奇，“你丢了什么东西，怎么捡回来后这么开心？”
“一个答案。”
这话没头没尾，祝平安听不懂，撇撇嘴道：“跟你说话总是雾里雾气的。”
——
天香阁。
郑掌柜今日没在，小二却在见到赵听淮时，连忙请人到二楼的雅间。
小二弯着腰将菜单递上，笑得谄媚，“我们掌柜的吩咐了，若是赵大夫来，一律半价。”
杳娘轻轻摘下幂篱，转身放在后面的软榻上，“听淮，你来点吧。”
祝平安再次想起赵听淮说的什么家徒四壁，分明骗人。
她身边坐着杳娘和甘草，段宣闻与赵听淮坐在了对面，不知怎得，赵听淮竟与她面对面。
祝平安不知晓，杳娘和甘草却是相视一笑，似有筹谋。
小二帮着推开窗，空气中清风拂过，将喧嚣都减弱了几分，祝平安靠近窗户，舒服地眯了眯眼。
她跪坐在蒲团上，因这段宣闻在，不好随意倚着，腿脚僵麻的不敢出声。
倏地，赵听淮起身出去了。
再回来时，身后跟着的小二竟拿着几把座椅。
一堆人倒腾着，半晌才完事。
祝平安抿了抿唇，悄声问道：“不会有人说吧？”
时下，多认为座椅不雅。
杳娘安慰她道：“我们在雅间，没那么多的讲究。”
“我看这天香阁备着这些，想必也是有人不爱讲究的。”段宣闻倒着茶水，轻声道。
祝平安点点头，与甘草小声说着。
“我觉着咱们屋里也可以备几个。”
甘草掐掐她，无语道：“往常只有你在书案前，我大多都在外面，不需要。”
“可是......”祝平安犹豫道：“书案也没这么高。”
若是用座椅，便要把书案也换掉，她舍不得。
甘草啧了一声，慢吞吞道：“那便备上一个，你在窗前听书的时候用。”
祝平安眼眸一亮，“好主意！”
天香阁此刻人满为患上菜的速度都有些慢。
隔着门窗，祝平安已经听到大堂有人抱怨怎么还没上菜。
小二连连道歉，也抑制不住客人等候的怒火。
赵听淮推门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无事，郑掌柜回来了。”
果不其然，喧闹声渐渐消了下去。
约莫半炷香，他们的菜被端了上来。
一行人顾不得多说什么，早早饿的前胸贴后背。
杳娘和甘草照顾着祝平安，时不时的夹菜到她的碗里。
她是看不见的，夹到什么便吃什么。
幸而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挑食的食材大家早已摸清。
段宣闻是在天香阁门口与众人道别的。
今日并非休沐日，他还要赶回书院授课。
马车上，杳娘拽着祝平安问道：“你觉着他如何？”
祝平安明知故问，“谁？”
甘草在一旁帮衬着，故作调戏状，“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赵娘子的未婚夫婿，段郎君啊。”
“这么小年纪没个正形。”杳娘嘴上说道，脸庞却是通红。
祝平安转过头，笑眯眯地不知盯着何处，“看不见，评价不了什么，端看今日他说话，是个夫子模样。”
“夫子什么模样？”甘草追问。
“大概就是......文绉绉的。”祝平安也形容不上来，只能胡乱说个词，“就是感觉，你要让我去描述，我是说不上来的。”
甘草没上过女学，便是认字，也是到了南山堂后杳娘教她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跟赵娘子教我认字的时候，那个样子是一样的。”
甘草恍然大悟的样子让杳娘没忍住笑意，笑呵呵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说说，我教你认字是个什么样子？”
甘草摇头，“说不上来。”
祝平安循声望去，讨笑道：“你是不是怕得罪杳娘姐姐才不敢说？”
“你胡说什么！”甘草怒了，伸手轻拍了一下祝平安，撇着嘴道：“我是真的说不上来。”
她慌乱看向杳娘，却见杳娘温和的笑着，眼眸转到祝平安身上时，神情更柔和了些。
甘草也笑了，“你就惯会欺负我。”
祝平安大呼冤枉，“我这么欢喜你，怎会欺负你！”
......
三人说说笑笑的声音让马车外的赵听淮不禁轻笑。
南山堂近日确实热闹了许多。
怪道三个女郎一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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