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悦于惜[破镜重圆]

作者: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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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节快乐(六)


      沈惜看着宿舍的白瓷砖缝里长出绿色的藓类,想放上去的手又收回来。铁栏网住阳台外盛开的光景,灰暗与鲜亮重重叠叠。
      手机的拨号声不知响了多久,像接不通,挂不断。
      她不厌其烦地等着,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洗手台上。宿舍里空荡,隐约能听见回音。终于在沈惜拿起手机想主动挂断的前一刻,通了。
      “你好,哪位?”说实话,沈惜确信自己做足了准备,想象了一万种对面的说话方式和态度,但都没有真正接通的这一刻……难堪。
      “……爸。”很艰涩,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以及异样充斥,“我是沈惜。”
      那边难得静了一瞬,很快开口:“有什么事吗?”
      没有问如何拿到他的电话,没有问她怎么换了新的手机,不会询问她的近况……本可以让她松一口气的话语,可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沈修平没有应下那一句称呼。
      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只是互相认识的陌生人。
      沈惜近乎僵硬地问道:“我能向您借点钱吗?”
      “……”
      沈惜看着通话界面被对面挂断,终于像过了很久一样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窗外的光影投到阳台上,差一点就碰到了沈惜的头发。室内寂静得再听不见任何回响。
      那次通话是最后一次沈惜打通沈修平的电话。
      电话的末尾,沈惜突兀地开口:“您现在生活顺利吗?”
      沈修平像是对小时的她一样有求必应:“我现在家庭美满,一切顺利。”
      “……那就好。”不知为何沈惜松了一口气,却再说不出任何话,连祝福也停住无法出口。
      似乎从哪里传来声音。
      “总有人不会离开。”
      “……洛嘉泽,你骗人。”
      六月十一日,沈惜沉默了很久,直至漫长到像这一生都无法再说出声音。
      短信里传出消息。
      一条信息是来自银行的转账,一条信息来自绪槿。
      “惜惜,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六月十一日,沈惜耗尽力气与沈修平通完一次电话,竟自己也忘了生日。
      恍惚生日回到多年前只剩自己的时候,栗娴和沈修平吵完架离开,过敏药吃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却还是惦记着一个蛋糕给自己过完一个生日。
      生日是一个快乐的日子。
      沈惜不快乐。
      沈修平在电话里多数保持沉默的时候,沈惜总是不安,手指神经质般地下意识按住指尖,直至充血到发麻也未曾放开。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一切放弃都满不在乎,直到身后的确空无一人。
      沈修平报了一个数,用那句“这是欠你的补偿”,打断了所有沈惜要拒绝的话,还有父女的关系。
      毕竟她的存在是突兀的。
      是不被任何一方在意的。
      又或者一些自以为的在意畸形到她难以承受,又或者她的的确确曾被人在意过一下。可是不重要了,不是吗?

      封住的铁窗网外没有多余的平台,沈惜看了很久,最终离开阳台。
      宿舍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空荡的不像话。苏静年摆上了书、挂件,申请了住宿却从未住过。
      那段时间苏静年看着沈惜浑浑噩噩却无能为力。
      “你这就是失恋了。”苏静年中午跑到沈惜宿舍打游戏,对还在写作业的她这么说。
      “没谈怎么失?”沈惜头都没抬。
      “单恋也叫恋。”苏静年果断拿下两个人头后开始跑毒,“人一走你话都少了一半,周测成绩往下掉了多少?”
      “……”
      “别人都是化悲愤为力量,到你这完全行不通。”
      沈惜放下笔:“我不是在努力吗?”
      “下周三模了。”
      “嗯。”
      “洛嘉泽走后都不知道谁第一。”
      “反正不是你。”
      “……沈小惜,这就过分了。”苏静年被爆了头,干脆放下手机。
      “实话实说,你物理比他差多了。”
      “比你好,上次还信誓旦旦地跟人说估计三模能上110。”

      沈惜的笔顿了顿,叹了口气。
      “干嘛又换课?不是还没写完吗?”苏静年有些莫名其妙。
      “和你聊天不适合学数学。”沈惜说着翻开地理书准备复习,一张纸条静静地夹在书页中间。
      苏静年也跟着愣了愣:“这不是你写的吗?”
      “……”沈惜没答话。
      这才过去了三个月,时间却像拖成了三年。那张便签纸上的字潦草地写着“对不起”,还是她开学初写给他的。
      “这是你第一次道歉?”他戏谑地开口道。
      “不要就换给我。”
      “纪念一下。”他从容地收起那张纸条,“地理科代表的第一次道歉。”
      “……”沈惜认为这张便签纸早已消失不见,没想到它回忆这种方式重新回到她面前。
      视野模糊处,熟悉的字样挥之不去。
      上面写着——“嘉悦于惜”。
      苏静年亲眼见着沈惜红了眼,刚掉下眼泪很快被擦去。没有抽泣、没有发出声音,抽出的纸巾沾湿一张又一张。
      可忽略流泪,脸色太过平静。
      只是有些颤抖的手和不断增加的纸巾显得更加狼狈。

      苏静年第一次见到她哭,什么声音都没有,却是这几日以来最浓厚的情绪,除了空洞茫然以外的第一种情绪。可她却说不清道不明那究竟是什么。
      沈惜的视线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放在哪了。
      最终她看向阳台,阳光刺眼。
      她闭上眼睛,干涩得发疼,才发觉寂静。
      “静年。”沈惜开口道。
      “嗯?”
      “这不是我写的。”
      “啊?”
      这不是我写的,是他写下来夹在我地理书里的。

      苏静年原本想开口问她是什么意思,看到沈惜的状态还好像又有点理解了。
      苏静年多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至于吗?先不说是不是失恋,一张纸条就能把你弄成这样,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是。”沈惜自顾自地反驳,“我就是觉得他来的道歉太晚了。”
      “?”随意呢?
      “他要是说清楚了,给我认真道个歉……”
      “你也不会原谅他的,放心吧。”苏静年打断道。
      沈惜抿了抿嘴,看向苏静年。
      “难道不是?”
      “……我也这么觉得。”
      沈惜别开眼,低头看那张纸条,小声嘟囔,“一点诚意也没有……”
      “啧。”苏静年把她的书合上,盖住那张纸条,“行了啊,该睡觉了,我再玩会儿,你先睡。”
      “哦。”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惜翻了个身,还是没忍住开口说话。
      “静年。”
      “干嘛?”
      “我说,如果他不回来了,我就不想再见到他了。”
      沈惜默念了三遍,的的确确记住了。苏静年没答话,手机早已经放下,视线落在沈惜的笔记本上,两种字迹清晰可见。
      骗谁呢?
      不过是想让自己认为他并不重要而已。
      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过是自以为自己装的很好罢了。

      三检之后是家长会,是针对本学期的总结和期末备考建议。
      桌面上,整齐摆着历次考试的成绩条、总结反思还有前几周填写的目标院校。沈惜看着那张被要求补回的便签条,在历樊期待的眼神下还是写了一个学校。
      历樊看到后:“哇!”
      苏静年:“哇!”
      沈惜:“……怎么了?”
      历樊摇头坐回原位,没再说话。苏静年啧啧称奇:“之前不是写新城科技大学生物科学专业吗?”
      “物化地选手要注意身份。”
      “哦,那上次怎么写了那个?”
      沈惜瞥了她一眼:“去年是可以报的,今年就同意不允许了。”
      “啊,好可惜。”苏静年笑着,看不出可惜的样子,又问道,“那怎么不选新科大的化学专业?还偏要跑去……”
      “分高。”沈惜不许苏静年再说下去了,直接解释。
      “这样啊,我还以为很特殊呢。”
      苏静年收回调侃的目光,继续整理月考答题卡。沈惜看着自己写的院校名有些怔愣。

      上面清晰写着——
      “江城大学,化学相关专业。”
      有那么多学校,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江城?很特殊吗?
      沈惜只是在下笔时想到了一次对话。
      “洛嘉泽,你大学想去哪?”
      “没想法。”
      “你不是缺钱吗?有没有考虑过新城的大学?”
      “有什么联系吗?”
      “去新城学金融,之后留在那里,总有机会出头。”
      “你呢?你会怎么选?”
      “……江大?”
      ……你就当是鬼迷心窍吧。
      的确是喜欢的,和你有关。

      江城的夏天本质与淮城无异,高温曝晒充斥着活跃的蝉。
      洛嘉泽转回到江城中学的手续很快批下来,在其他人眼里,他只是请了一个长假,之前说是转学的消息成了谣传。
      洛故延没有时间给他悼念云妤姝,葬礼上云家人来的少之又少,曾经的老师甚至没有收到讣告,办的仓促又寡淡。衡潆不来是因为需要避嫌,理所当然,可洛故延也没来。
      像早该被丢离的弃子没有施舍到眼光一样。
      洛故延那天难得在家中陪餐,衡潆更是难得没有在家中,把谈话机会留给两人。
      用餐很安静,像家中真有“食不言”的家规一样。
      每次开口都是洛故延:“明天让司机送你去之前那个高中上学。”
      “嗯。”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洛故延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学下去。”
      洛嘉泽面上辨不清情绪。
      “我一直没有和衡潆结婚,你是知道的。”
      “这就是您所谓补偿?”洛嘉泽抬眼,似乎有嘲弄呼之欲出。
      洛故延皱了皱眉,不满他的说法,自顾自补充完自己的话:“不仅是因为她还没有治愈,也是因为我不放心衡潆的手段。”
      “原来我母亲在您这里甚至无法用上‘妻子’一词,只能用她来代替吗?”
      “这不是重点。”洛故延尤其不喜欢这个态度。
      没有礼貌、不尊重人,这就是云妤姝从小养大的孩子吗?
      洛嘉泽清楚他想说什么,越是这样他却越不想听:“如果您想说带我回来的目的,那就不必了,我不会如您所愿。”说罢,便想起身。
      “这就是你母亲教你的礼仪?”一句话便让洛嘉泽停在原地。
      “之前在淮城的事情还没告诉你结果。”洛故延示意他坐下,“或许你应该知道。”三件事,两件事已成定局。
      洛故延笃定了沈惜对洛嘉泽的重要。
      可事实的确如此。
      “我不喜欢拿别人威胁我,希望没有下次。”
      洛故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样的洛嘉泽,不加掩饰的对一个人有所庇护,明显分辨的喜和恶。
      这不是坏事。
      因为有弱点,才能够保证有筹码。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匿名资助。”助理给的资料很详尽,仔细到沈惜的生父往她的卡上打了多少钱,账户与之前不同,但仍是在新城办理的。
      很显然是她的朋友在帮她。
      “我从来没有说过她需要帮助。”洛嘉泽像被抓住了把柄,“我说过,我们都没有资格。”

      “哪怕她已经无路可走?”
      “她不会无路可走。”洛嘉泽反驳道。
      “这么确定。她可是为了你很努力。”洛故延看到校方的资料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你不认为你的出现才是对她的打扰吗?如果她不被你影响,或许不会想过断绝关系,遇到低声下气的问自己父亲要钱的情况,你确定没有干涉她吗?”
      “……”
      “连你也没法确定。”

      洛故延的话里有很浓重的暗示,意味暗示他无法否认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错误。
      沈惜又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只会不停比较,并无法控制地厌恶自己的家庭,在他敲碎了他自我欺骗以后。她只会陷入一种无法继续挣扎又无法自毁的怪圈里。
      他甚至开始害怕她又就此放弃了。
      “所以你不该回去。”洛故延下了最后定论。
      无法质疑。
      ……
      洛嘉泽最后拿到了一份资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沈惜在三检时进入了班级前十,数学突破了110的瓶颈,地理也在进步。她似乎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有影响,甚至有了进步。
      那就好。
      除了成绩单、总结反思以外还有一张关于目标院校的照片。
      便签纸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写着:“新城医药大学,生物科学专业。”
      洛嘉泽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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