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黎明前

　　路加扫视了一圈，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傻缺的辅导员，张乐的姑父——王方。

　　也是，王方一向照顾张乐，末世爆发的时候肯定去找了张乐，两人就阴差阳错地凑到了一起，来到了十四栋宿舍。

　　张乐站在窗前，将窗外的阳光遮了好一大半。

　　学生们小声地说着话，整个洗衣房发出蚊子似的嗡嗡声。

　　张乐清了清嗓，开口道：“是这样的，前天清扫的时候，有部分同学没有参加，物资有限的情况下，把东西集中起来处理会比较好，但有些同学不是很同意这个决定，大家都是平等的，我们民主地处理这些问题。”

　　“呵呵。”路加冷笑。

　　这个时候倒是“平等”“民主”起来了。

　　很快，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噪音。

　　“我觉得吧，那些没参与任务的人也多少分点食物吧，虽然蛮不爽的，但是不能真啥东西都不给啊。”

　　“也是这个道理，就少分一点啊。”
　　“我建议，每层楼选个小队长，统计一下每层楼的幸存者，然后再看看有谁没参加，这样来分发物资。”

　　“而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把食物集中起来分配，可别私藏啊。”
　　“对啊，大家能一起活下去才是最好的。”

　　“啧。”路加翻了一个白眼，他承认，这确实是一个能够让大家都活下来的好办法，但他在末世生活了三年，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其他人手中。

　　况且还是张乐，这个人还是张乐。

　　啪啪——
　　张乐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冷静下来。

　　“但昨天交涉的时候，101的同学似乎有更好的计划，”张乐将目光投向三人，“路加你出来说说吧。”

　　“路加？”

　　“那个做男模的路加？”
　　“那个抢贫困生补助的路加？”
　　“那个偷班费的路加？”

　　“什么……原来是这样的人啊，怪不得不交出物资，就这样的人品，我一点都不奇怪了。”

　　刚准备说话的路加被窃窃私语堵上了嘴。

　　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张乐，他的人生不是校园文小说，没有那么多全校师生都知道的八卦。他和张乐的这些破事不够炸裂，也不够吸睛，还带着点造谣的意味，除了本系的学生，外院的人根本不清楚。

　　所以，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答案不言而喻。

　　原来……张乐在这里等着他呢。

　　张乐挑衅地朝他笑笑：“路加同学，你先说说你的计划吧，然后我们投票进行，这很公平吧！”

　　路加又被逗笑了，这哪儿是公平？这是强权，来自大多数的霸凌。

　　“连清扫活动都没做过，没资格说这些吧。”
　　“是啊，他这么自私，唯利是图。”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根本不了解这些事。”忽然间，一道颤颤巍巍地声音从人群中传出，虽然带着一丝害怕，但声音洪亮，甚至隐隐约约有些劈叉的意思。

　　图子淳掀开周围的人群，道：“你们认识路加吗？那些事情你们真的知道前因后果吗？”

　　随后他安抚地朝路加笑笑，转头朝着人群道：“没有就不要带着偏见，我们安静下来听听路加同学有什么计划吧。”

　　“你是？”路加皱眉，试图在记忆中找到此人的影子。

　　“是我呀！兔子！”图子淳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做了唇腭裂修复，你不会认不出来了吧？”

　　这样一说，路加脑子里似乎有了点印象。

　　那个时候的图子淳还没做手术，刘海很长，挂着一副粗框眼镜，蓝色的口罩焊死在了脸上。

　　所以现在露出清晰明亮的脸蛋，路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你啊学长，你怎么还住这里，你不是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吗？”路加狐疑道。

　　“啊……这个，”图子淳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那天跟着朋友去了他的宿舍。”

　　“哦，这样啊。”路加点点头。

　　“路加同学，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吧。”张乐阴恻恻地笑着。

　　路加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现在整合物资等待救援确实是一个安全又稳定的计划，但……我们真的能等到救援吗？”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路加的身上，青年眼前出现许多重影，他捏紧拳头，让自己别那么在意，别那么紧张。

　　他接着说了下去：“如果我们等不到救援，物资又用完了怎么办？互相残杀？吃吃人肉？饿死？”

　　众人低下了头。

　　路加说得没错，但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这件事，因为答案只有一个——逃出去。

　　但没人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怪物，就算他们在宿舍内英勇清扫，可那是有前提的，宿舍安全，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宿舍之外呢？不安全的、不稳定的、随时发生变故的……

　　没人能保证绝对安全。

　　“那你的意思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站了出来。

　　“在没断网之前，你们有刷过学校的论坛吗？”路加提问。

　　李智忽然开口：“第二食堂！”

　　路加双手抱臂：“是的，就是食堂，那里的物资可比宿舍楼要多得多。”

　　皮夹克男：“那你知道那边的情况吗？你能保证我们能活着过去吗？”他的话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一旁的图子淳脸色不好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路加挑眉，想必这就是兔子学长的朋友了。

　　“我当然保证不了，我又不是神仙，”路加无奈地耸了耸肩，但他话锋一转，“我能保证的只有一个，如果我们不为以后做打算，等到物资用完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实话，实话也通常不好听，众人沉默了下来。

　　“呵呵，说这么多，还不是不想交出物资。”王志同翻了一个白眼。

　　这句话一出，那些本来就摇摆不定的人再度朝路加投来了怀疑的眼神。

　　“说完了吧，”张乐笑了笑，“那么……大家来举手投票吧。”他转身朝着众人道，“同意路加同学的举手。”

　　图子淳和李智率先举手，看见图子淳和李智的选择后，两人周围的人也缓缓举起手。

　　路加瞟了一眼，这应该是一个小团体。

　　就算如此，支持率也明显不够。

　　张乐朝着路加扬起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那么，不同意的人……请举手。”

　　唰唰唰——
　　无数双手臂朝着天花板立起。

　　张乐惋惜道：“路加同学你也看到了吧，咱们还是把物资整合起来等待救援比较稳妥。”

　　“呵呵，我到底什么时候同意了？”路加笑笑，“不管怎么样，我从来没有同意物资整合这个决定吧”

　　这句话掀起了巨浪。

　　“什么意思？”
　　“我靠！玩我们呢？！”

　　“干嘛跟他说这么多，强制执行呗！”

　　“强制执行！”
　　“强制执行！”

　　路加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要正大光明地抢东西了咯？”

　　他将手臂伸向身后，从裤腰后掏出了一柄消防斧。

　　“舅舅的斧头，你什么时候拿的？！”许嘉实大惊。

　　“哦，我有预感会谈崩，所以就带了。”说着，路加将手中的斧头甩了甩。

　　一时之间，那些强硬的话消失在了洗衣房。

　　众人看着路加手中的斧子，没人率先打破沉默，武器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分外有话语权，就算路加是个细狗，也没人敢轻视他。

　　他还未转头，身后便袭来一阵凉风——是张乐。

　　路加迅速躲避，但印江却先他一步动了。

　　男人跨步上前，揪住了张乐的衣领，张乐虽然胖，但印江比他高大许多，随着印江手臂的发力，他的脚尖慢慢地离开了地面。

　　“印江，我这是为了大家好，你没必要这样。”他挣扎着，脸色也逐渐变红。

　　印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把张乐放了下来。

　　正当张乐松口气的时候，印江突然朝着他的面中来了一拳。

　　“呃……”张乐朝地板倒去，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喂！你们干什么？！”
　　众人看着本该任人宰割的东西奋起反抗生出了强烈的不满。

　　但他们也只能散发不满，路加知道，这个短时间建立起来的利益共同体脆弱得可怜，大众都秉承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他们清楚地知道，路加一行人的反抗只是为了自己的物资而已，就算张乐被教训了一通，他们的利益也不会受损。

　　所以，谁都没来帮张乐。

　　“我们本来就打算在今天离开，”印江眯着眼笑了笑，“带着物资。”

　　看着强势出击的两人，许嘉实立马跟团：“对啊，既然你们说我们什么都没干，没有付出，不配待在这里，那我们走了哈。”

　　张乐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从地上爬了起来，左眼的肿胀让他难以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掌，朝着印江身后的路加袭去。

　　但这个行为还没得逞，一旁的印江长腿一伸，直接踢向了张乐的腹部，将两人分开，张乐再次倒地。

　　他怨毒地盯着印江，不明白印江为什么这么中意路加，是那张脸吗？

　　“路加！”张乐撑着手臂站了起来，他终于不装了，那张脸上带着明显的恶意与针对。

　　“干嘛？”路加笑了笑。

　　“你这个贱人，卖屁|眼的混蛋，印江包你多少钱啊？就凭着一张脸，真是幸运呢！身上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印江买的吧。”

　　“哦！原来是针对我呢，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大家好呢。”路加做西子捧心状，看起来尤为惋惜。

　　张乐大叫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印江！小心！”

　　路加看到了张乐手掌周围的火焰，也看到了印江眼中的震惊。

　　男人一时不察，被张乐近身，那只冒着火焰的手覆上了印江的左眼。

　　路加拿起斧头，迅速贴近，随后朝着张乐的手臂奋力一击。

　　张乐看见了，他立马抽回手掌，可路加的斧头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腕。

　　他惊愕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印江迅速向后退了几步，他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触感湿润，好像还有一点薄薄的皮质随着动作从眼皮剥离。

　　“别碰！”路加拍开印江的手。

　　印江眸色凝重，他朝路加问道：“那是什么？”

　　那些路加曾察觉的不对劲和怀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火。”

　　印江自己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但是路加看得清清楚楚，印江的左眼连着太阳穴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十分的骇人。烧伤的水疱被他自己摸破，湿淋淋的覆在眼周，上面还有一些水疱皮。

　　“为什么有火？”印江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带着疑惑和不解，甚至有些水灵灵的。

　　路加的喉结轻轻滑动，他摇了摇头，轻声吩咐道：“你别用手蹭，小心感染，待会儿回去给你处理。”

　　随后，他转身，甩了甩手腕，将手中的斧头转了一个圈。

　　印江那烧红的眼让路加想到了自己，看着印江左眼的伤口，上辈子的经历历历在目，他胸膛中升起一股怒火，眼中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暴戾，所以他也不再控制自己的速度。

　　他闪身来到张乐身前，右手一抬，轻而易举地砍下了张乐的耳朵。

　　啪嗒——
　　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掉落到王方身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看起来温吞老实的辅导员被吓得尖叫，扭曲的脸庞分外丑恶。

　　整个洗衣房除了这声尖叫，并无其他声音。

　　许嘉实看着掉了下来的软趴趴耳朵，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觉得路加没错，这些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了，不给个血淋淋的教训，真当他们是好惹的吗？

　　图子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学弟，哑着声音开口：“小路……”

　　声音很小，并没有被握着斧头的青年听见。

　　路加好以整暇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刚才不是叫得挺欢的？怎么？现在就怕了？

　　路加笑了笑，左掌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张乐打去，他速度虽然快，但用的是左手，力量上稍有不足。

　　张乐被打得一个踉跄，他连忙稳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跌坐在地。

　　耳边的疼痛让脸上的痛意都变得不明显，他尖叫着，声音都有些扭曲。

　　“操|你妈了个蛋！贱人！贱人！你敢打我！”
　　他一边咆哮一边朝着路加冲了上去，丑态毕露。

　　路加闪身避开，转身蹲下，一个横扫腿将张乐绊倒在地，趁着这一瞬间路加双膝压住张乐的胸口，斧头横在张乐脖前。

　　路加再轻也是一个成年男人，他压在张乐胸前，让人难以呼吸。

　　“放开我……”张乐艰难地发出声音。

　　“路加，你别太过分了！”王方指着路加大吼，却没上前阻挠。

　　路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杀人，我只是教训他一下啊。”

　　张乐的叫骂还在继续，却没人再说话了。

　　他们的利益体太过脆弱，而他们总觉得张乐一个异能者可以搞定所有事，但路加现在的行为就相当于骑在他们的脑子上，大声地告诉他们：我打得过异能者，也能轻易地收拾你们。

　　众人都站得远远的，像是看热闹一般将路加和张乐围成了一个圈。

　　路加笑了笑，发动异能，双腿的肌肉里涌动着无数的力量，长腿一踢就将张乐送到了墙壁上。

　　一旁的学生们看着他矫健的身手，默契地让开了。

　　张乐嘴角带着血丝，阴狠地看着他，路加不紧不慢地走向张乐，上前揪住了张乐的头发，直接把他的脑袋狠狠地砸向地面。

　　“还想要我们的东西吗？”路加咧开嘴。

　　嗡——
　　熟悉沙哑充满电流的声音充满校园。

　　路加停了下来，他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学校大门口的演艺中心已经被救援队肃清，请大家到此处集合，广播站将在中午十二点播放杂音吸引感染者！请大家规划好时间和路线，到演艺中心集合！到演艺中心集合！到演艺中心集合！”

　　窗外的声音那么真切。

　　救援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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