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病秧子

　　门庭前寓意镇宅辟邪的两尊石狮子不见踪影，刻有“城主府”三字的门匾老旧褪色，堆砌的青石方砖东掉一块西掉一块，看不到一片完整的墙面。

　　白观雪暗自思付：“云城作为边境要城，又是连接两界的枢纽，密集的人员流通必然会带动此地市井繁华，买卖兴隆。重中之重的城主府又穷又破甚至不如街边小铺繁华，还没有士兵把守，真是奇了怪了。”

　　士兵留几人在原地等待，他疾步冲上踏跺扣响门?，憋足了气，一声大吼气贯长虹：“城主大人，有贵客来了！”

　　巨声震得人耳膜生痛，回荡在这方天地久久不散。

　　不出三息，朱红大门从里被人打开。

　　一位手持绢帕的女子绕过士兵，小跑到一行人跟前站稳脚跟。她双眼仿佛蒙着层薄薄的雾气，晦暗无光，嘶哑道：“你们都是客人吗？”

　　女子继续道：“走，走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站在前排的紫流君被女子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他不识这女子的身份，觉得她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异样，左手越肩，握住剑柄的掌心因紧张渗出汗水，时刻做好拔剑的准备。

　　城主蒲为民姗姗来迟，他高声道：“少、少侠莫要拔剑！”

　　蒲为民接到下人通报时正在书房和管家商讨要事，听闻有贵客光临，年近七旬的他扔下笔杆子夺门而出，拖着一条瘸腿把旁人甩在后面，一口气跑到大门口迎接贵客。

　　他缓了口气，擦去额头冒出的虚汗，颤巍巍地走到紫流君面前，双手抱拳，本就佝偻的腰弯得更低了，惶恐道：“各位少侠远道而来，蒲某却未能第一时间迎接，还望海涵。”

　　第一次出山的紫流君哪见过这场面，内心呐喊要夭寿了。紫流君硬着头皮拦住蒲为民不让他继续鞠躬，待老人身形稳定，紫流君躲到商陆身后，建议道：“老人家，你有事直接和大师兄说吧。”

　　蒲为民道：“老夫蒲为民，奉命管辖云城，请问这位少侠是？”说着，他又要对商陆鞠躬行礼。

　　商陆制止了蒲为民的动作，坦率道：“晚辈商陆，城主莫要这般客气，世间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你来我往地寒暄几句，蒲为民道：“请诸位少侠移步宴客厅。”

　　所谓宴客厅，不过是一间宽敞点的堂屋，不知多少年没修缮了，屋顶的破洞用草垛子塞着，绵绵细雨勉强能抵挡，但凡遇到暴雨天，雨水落到坑坑洼洼的石板地必会聚成一洼水坑。大到刷涂红浆的立柱被虫蛀出一个个的小洞，白芯外露，小到椅子残缺不全，整个宴客厅肉眼可见的破败。

　　拿白观雪屁股底下这把椅子来说，后腿断了半截舍不得换新，拿砖石垫吧垫吧还能再用一年半载。白观雪找到趣了，一会儿伸伸腿，一会儿动动手，连人带椅前后晃悠。

　　商陆坐在蒲为民右侧方，对下首的情况一览无余，自然也看见了白观雪没正形的懒散样儿。

　　商陆几次想提醒白观雪端正坐姿，奈何白观雪低头逗弄大黄，就是不看他。

　　罢了，师弟年龄尚小，随他去吧。

　　商陆静心与蒲为民交谈，从他的讲述中逐渐梳理清楚云城近来发生的异常事件。

　　第一起异变发生在四个月前。

　　阿菊，芳龄十六，无父无母的孤儿，幼年在街边乞讨为生。蒲为民初到云城任职，巡查城防时在乞丐窝里看到她，心生怜悯，将她收入城主府做丫鬟，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

　　阿菊聪明伶俐，做事细心周到，遂成为了浦璟的贴身侍女。浦璟是蒲为民唯一的子嗣，天生残缺腿脚不便，诸多事情无法亲力亲为，由阿菊担起照顾他衣食起居的责任。

　　她六岁进府，尽心服侍十年，已到了该嫁人的年岁。蒲为民在城中替她寻了门亲事，定好吉日送她出嫁。

　　婚嫁前夜却生了事端，阿菊出嫁的小院内发出一道惊破天的惨叫声，守卫们持械赶到院门口，被四五具横叠的尸体挡住去路。

　　据当夜值班的守卫说，他们冲进内院时，阿菊状若疯魔，她力气大的出奇，双手死死掐着另一位丫鬟的头颅，眼球暴突贪婪地注视着丫鬟脖颈处的经络。

　　守卫们不敢轻举妄动，围成一圈准备包抄阿菊。

　　双拳难敌四手，癫狂中的阿菊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挟持丫鬟突破一条道路，飞速逃离了城主府。

　　翌日，有百姓报官，在自家后院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与城主府丧命的几人相同，全身血液干涸，脏器不翼而飞，只剩一层薄薄的人皮裹着骨头。

　　通过衣着发髻分辨，这具尸体是被阿菊抓走的丫鬟。

　　怕引起百姓恐慌，蒲为民下令封锁消息，不许知情者向外界谈论这件事，他暗中加强巡逻士兵人手，一旦发现有人饮血伤人，不必上报，就地处死。

　　半月后，本以为风波平息，城南却一夜间爆发大规模伤人事件，许多如阿菊一般的怪物聚在一起，躲过了士兵的搜查，等到士兵彻底远去，它们爬入百姓家中肆意伤人，不少脱离队伍放水的落单士兵也惨遭魔爪。

　　居住在城南的百姓惶惶不安，一到夜里就封死门窗，家里老小缩聚在一起，僵持到天明才能安稳入睡。

　　蒲为民调动大半士兵驻扎在城南，余下兵力在大街小巷游走，以防有人趁乱生事。

　　深知以凡人手段无法对付这些吃人的怪物，蒲为民遣散了府中的下人，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安稳度日。

　　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裘仲仪是日月宗的坐镇大长老，蒲为民连夜飞书传信向裘仲仪求助，这才等来了商陆一行人。

　　听完蒲为民的讲述，大家各有想法。

　　遥童揣着手，首个发表意见：“按城主的说法，怪物畏光，以人血为食，像画本子里刻画的僵尸。”

　　紫流君否决了遥童的说法，“僵尸身体僵化，行动方式以蹦跳为主。小遥童啊，你看过的画本子里有写过僵尸掐人脖子吃人内脏吗？”

　　挽碧抬手，所有视线瞬时聚集在她身上。

　　“我有两种看法，一是以阿菊为源头，感染了某种传播性极强的疫病，病发时会不可控地啃食旁人……”

　　无人打断挽碧的发言，她继续道：“第二，阿菊可能被某种生物寄生，成为被操控的傀儡。这种生物无法在阳光下存活，夜间出没，进食时会感染他人。我在《千疾纪》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要等看过尸体才能确定具体情况，城中可还有残留的尸体？”

　　“天气渐热，老夫怕尸体堆积发臭会引发瘟疫，派人将尸体聚在一起火烧了。”蒲为民摇头，他建议道，“明日我派人带少侠们到事发地点看看，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你们舟车劳顿，休息半日再调查也无妨。”蒲为民招来管家，吩咐道，“余管家，你去为少侠们安置住所，选城内最好的客栈。”

　　余管家微微欠身，“我会安排妥当的，城主放心。”

　　商陆道：“城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来之前我们已定好客栈，您不必破费。”

　　蒲为民道：“既如此，等诸位少侠下次来云城，老夫再尽地主之谊。”

　　白观雪没和他们一道离开，他耐不住性子，片刻不动浑身难受，趁商陆全神贯注听取信息，无暇顾及他时，带大黄蹑手蹑脚地溜出宴客厅。

　　府内没有下人，白观雪漫无目的闲逛，愣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绕了几圈，他发现件稀罕事儿，抬脚踹了踹大黄的屁股，问道：“大黄，你有没有感觉气温降低了？”

　　大黄用心感受一阵，老实道：“没啊，挺暖和。小白你是不是穿太少才觉得冷啊？”

　　“嘶。”白观雪抬起下巴，让大黄看院门上用来封门的黄符纸，“城主说阿菊出嫁前夜杀了许多人，就是在这间小院里动的手吧。据说枉死冤死的人不愿入轮回，通常会变成厉鬼在死去的地方徘徊……”

　　恰好刮过一阵风，卷起落叶，“簌簌”地响。

　　大黄狗腿一抖，道：“别，别开玩笑了。”

　　“咔嚓。”

　　微不可察的脆响声惊动了大黄紧绷的心弦，它毛发齐扎，两股战战地扒住白观雪的小腿。

　　大黄吱哇乱叫：“是不是鬼来了！小白救我！”

　　随口编造的胡话唬得大黄瑟瑟发抖，白观雪噗嗤笑了两声。

　　反应过来是白观雪在使坏，大黄愤然松开爪子，用屁股对准白观雪，以此宣泄怒气。

　　白观雪憋笑：“好了好了，下次不逗你了，去看看院里的情况。”

　　院门封的严实，白观雪用老办法，翻墙进院，大黄紧随其后。

　　院内遍布打斗痕迹，中央的石板砖溅着深褐血痕。

　　荒草丛生，死寂沉沉。

　　隐匿在墙角阴影处的人影徐徐显出真容，竟是那位拦着路不让他们进入城主府的女子，她换了身大红嫁衣，艳丽的服饰衬得她容颜灰白。

　　她瞳仁迟钝地转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别进来，别进来，千万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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