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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玥那日惊魂甫定,隔日却遣了心腹丫鬟,捧着一份泥金洒花、熏了上等沉香的帖子,煞有介事送到了整形堂内。
天家人就是不一样,连丫鬟都可堪用鼻孔视人。
“我家小姐说了,”她脆生生道,眼角眉梢带着抹与有荣焉,“六王爷殿下的芳华宴,遍邀京中淑媛名士……等闲人求一请帖,千金都不可得。郡主殿下念着堂主妙手,特意为您求来一份,这便请堂主务必赏光,届时就以郡主随行妆点师的名目入席,也好让京中贵人们都见识见识堂主的妙手神医。”
傅玥……求来的?苏瑶眉毛一荡。
到底是贴身用的知心人儿,什么好话都能拽给自家主子镶金边。
苏瑶定定神接过那新帖子,与前些日的大有不同,触手温润,暗香浮动,端的是贵气逼人。
她面上端起矜持的笑:“承蒙郡主厚爱,柳某定当尽心,不负所托。”
丫鬟一走,苏瑶捏着帖子兴奋得直哼起小调,在堂里转了三大圈。逢人便说,我柳时樱柳大掌柜要去见大世面了。直到瞥见窗棂外,对面茶楼雅间似有一角熟悉的紫袍一闪而过。她登时便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硬是激灵灵浇下几分清醒来。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除了守备大哥依旧来了一轮又一轮,这几天哪也寻不到那人踪迹。
她本就纳闷,原来敢情是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偷窥事情罢了。
人多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混沌期分明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莽着头来查探她一番,虽讲话悍似疯牛邪胜狂狗,但倒也至少能够日日相见。可如今撞破了懵懂,反而缩头不见人影。
苏瑶眼珠子一翻——谁管你!老娘搞事业,忙着呢。
“富贵险中求…”她捏紧了帖子,低声给自己提气。“苏瑶,你可是要凭本事吃饭的现代独立女性!怕他个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犯了死罪!至少……或许还有那成了太监的缩头鳖会来捞你呢!”
接下来几日,苏瑶严格闭门谢客,一头扎进她的“实验室”,翻检古籍医典、调配新方。目标就是既要效果显著惊艳四座,更要确保万无一失,这样才经得起恶人最苛刻的检验。
因怕头儿在里面熬死自己,茗妍她们探头进来。
“砰!”苏瑶一把将写的密密麻麻应对挑刺计划表拍到桌子上,嚇得她们差点转身夺门遁去。
“来来来!看我这些个东西行不行,真是的……生生把我这个外科西医逼成个中医药罐子了!”
“……什么外兮?”
“……这不是重点!”说罢,苏瑶一把掀开盖在瓶瓶罐罐上的白布。
“我的天哪……”茗妍她们眼看她们主子亮出一堆密密麻麻精致不已的药瓶,其上隐隐发着金光——拿在那等大场面上亮本事最合适不过了。
“我们……没有进过铂金药瓶吧,东家?这些都是九千岁给你的?”分管账本款目的金莹捧起一个,仔细端详问道。
一听这话,苏瑶脖子都梗了。立即瞪眼嘟嘴回道:“屁!分明是你们老板我辛苦了一天一夜将金箔包在其上才有这好物件的!别看到什么好的都想到男人送的,出息呢?!”
丫老娘自己辛苦挣的,自己用来才光彩。
看着某个最愁无大腿可傍的人不知何时忽然生出几分莫名的热血和志气来,金莹悻悻点头:“哦……嗯?还写着东西!”
“我也发现了!”茗妍也举着一个,应声道。
“哼哼!”苏瑶咧起嘴角,特地露出自以为闪亮的大牙:“这是本医师原创的文字。除了我,没人分得清楚是什么字!我看谁能做得了手脚……怎么样,我厉害吧!”
“……好潦草的字哦!”
“对啊,根本没有任何美感嘛。”
“小姐,你真的应该练练字了。”
看着面前几个小妮子举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大加批判,苏瑶伟岸身躯颤抖了。
不由分说扯起嗓子道:“你们几个关注那些没用的细节干嘛!都坐好了老老实实听着我展示!”
她打开一个扁平些的药盒——“玉容散”升级版。
——专门针对傅玥这种底子好、追求极致光泽的,加入微量珍珠母粉和特制花露,焕肤提亮。
高腰瓶里——“芙蓉消痕膏”。
——专为可能出现的突发小状况准备,消炎镇定,淡化红痕。
打开一卷水牛皮包带,翻转打开了附着各种整形手术刀型的袋子。里面刀子被她磨的锋利无比又十足精巧,若有排查凶器的环节,装作是腰带十中有九分九能过关。
最小的鼻烟壶内——“点绛唇”胭脂或“远山黛”眉粉。
——色彩取自天然矿物花卉,配方独特,持妆久且不易过敏。
展示了一番这些新玩意儿,仍不放心的苏瑶又拉着茗妍等几个伶俐丫头反复演练:若有人质疑成分如何应对?若要求当场演示如何操作?若被“碰瓷”过敏如何自证清白?到最后自己明白了没有不知道,反正直把几个小丫头都训练得口齿伶俐,眼神机警。
期间,傅玥又来了两次,名为保养,实则探听。她揣着糊涂装明白般叽叽喳喳,倒透露了不少消息:“我哥哥说这次宴席排场可大了……吏部侍郎家的王夫人最爱挑剔……忠勇伯府的二小姐前几日脸上起了疹子,正愁着呢…” 苏瑶面上含笑听着,心中一一记下,暗自揣度哪些是傅韫可能安排的棋子。
不过有一事万分奇怪,诊室内那日打翻的一大片药盆残渍,次日便被收拾得无影无踪,地板上连一丝药味都未留下,一片光洁如新。茗妍挠头:“怪事,我记得还没收拾呢?” 苏瑶也只当是哪个勤快的小丫头手脚麻利,并未深究。
——
芳华宴当日,六王爷傅韫府邸张灯结彩,香车宝马络绎不绝。苏瑶以傅玥随行身份低调入府,一身素雅得体的青碧色衣裙,发髻简单绾起,仅簪一支玉簪,力求不抢主人风头,却自有一股清雅从容的气度。
宴设于府中最大的撷芳园,园内奇花异草争妍斗艳,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衣香鬓影间,环佩叮咚,言笑晏晏。然则人群俯仰之间,目光流转之隙,言语机锋,万处玄机也当在其中。
苏瑶被安置在傅玥身侧偏后的位置,便于随时候应。她眼看着傅玥身前来去无数,恨不得眼睛当耳朵使、耳朵再当眼睛使,六神无主紧绷不已。
果然三巡酒过、丝竹正酣关头,一位身着绛蓝宫装、眉眼略显刻薄的贵妇(正是吏部侍郎夫人王氏)便端着酒杯,笑吟吟地开了口:“哟,这位便是近来名动京城的‘整形堂’柳堂主吧?听闻堂主被赶出柳侯府后便有了这‘换脸’奇术,不知是师承何方神圣?用的又是何等仙方妙药?莫不是……上哪拾得了什么上古巫医的秘传?还是……寻了哪个跳大神的学来了这一招半式的唬人手段?” 话里话外,直指苏瑶手段不正,来历不明。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了几分,许多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苏瑶。
傅玥脸色微变欲要开口维护,苏瑶已盈盈起身。
她朝座上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礼,声音清越,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夫人说笑了。‘换脸’二字,实乃市井夸大之词。柳某所学,不过是承袭古医典籍,深研人体经络气血、脏腑阴阳之理。辅以精心炮制的草药花露,外敷内调,助人气血通畅,容光焕发。此乃正道岐黄之术,何来巫医秘传之说?”
她引经据典将晦涩医理融入阴阳五行、君臣佐使的通俗比喻,说得头头是道,引得四座众人纷纷点头。
丫的……可算有人发问了,天知道她背了几天才有这流畅度。苏瑶攥紧了宽袖,得以撷去手心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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