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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陷风波惊绣梦,情郎相伴破危途
暮色如血,陆锦踩着青石板上最后一缕残阳回到绣坊时,檐下已挂起六角琉璃灯。
她怀中那幅冰蚕丝绣品隐隐泛着幽蓝,像藏着整条银河的碎星。
王掌柜正用麂皮擦拭着鎏金算盘,见人回来慌忙迎上:"刘大人怎么说?"
话音未落,街角骤然响起铜锣声。
十二名皂衣衙役抬着朱漆木箱鱼贯而入,箱盖掀开刹那,十数匹流光溢彩的云锦如瀑布倾泻在地。
刘大人施施然跨过门槛,玄色官靴精准踩在凤凰眼珠上:"本官三日前订的百鸟朝凤帐,怎的成了百鬼夜行图?"
陆锦蹲身捻起一截金线,指尖传来诡异的滑腻。
昨日冰晶包裹的丝线此刻爬满霉斑,孔雀蓝褪成死灰色,倒像是从墓里掘出的陪葬品。
她瞥见陈师爷腰间新换的翡翠坠子,忽然想起半月前在渡口撞见他与私盐贩子交易的情形。
"放肆!"周捕头的刀鞘重重砸在青砖上,"敢用腐丝欺瞒官家,按大明律当杖八十!"他右手却借着卷起证物的动作,将半块松烟墨悄悄塞进陆锦袖中——那墨上刻着应天府贡院的徽记。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时,陆锦隔着牢房木栅嗅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茅文轩的竹青色直裰沾满夜露,修长手指穿过栅栏缝隙,将温热的梅花糕递到她唇边:"咬三口。"糕中藏着淬过药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刘大人在城南当铺存着二十八箱南洋珍珠。"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袖中《天工开物》残页沙沙作响,"今早驿马往京城送了五封火漆密信。"陆锦忽然握住他尾指,用绣绷上磨出的薄茧在他掌心画了朵倒垂莲——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寅时的更鼓惊飞了檐角乌鸦。
茅文轩站在当铺库房的飞檐上,看着陈师爷带着两个小厮将描金木箱搬上马车。
当最后一缕月光掠过箱角时,他看清了烙在紫檀木上的东厂暗纹,那朵赤色曼陀罗正在晨雾中缓缓绽开。
寅时的梆子声裹着晨雾在屋檐下打转,茅文轩贴着库房青砖墙滑入暗巷。
他怀中描金木箱的铜锁孔里,嵌着半粒从陈师爷鞋底剐下的红泥——这是城南乱葬岗特有的朱砂土。
"东厂的曼陀罗纹配应天府的贡院墨。"陆锦蘸着牢房墙角的露水,在茅文轩掌心画着交错纹路,"刘大人这是要给京城织张大网。"她腕间缠着的素纱突然绷紧,原是系在窗棂外的银铃被夜风惊动。
茅文轩将梅花酥掰成五瓣,每瓣酥皮里都藏着用《天工开物》秘法炼制的药粉:"明日酉时三刻,漕帮的货船要运三十坛绍兴黄酒进京。"他说着将其中一瓣喂给陆锦,指尖擦过她唇上干裂的血痕,"酒坛封泥用的是刑部特供的鹤顶砂。"
五更天的梆子惊飞了柳梢头的寒鸦。
陆锦望着铁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抓住茅文轩的衣袖:"陈师爷前日往城隍庙捐了八十两香油钱。"她沾着药粉在对方袖口画了朵倒垂莲,"但功德簿上记的是二百两。"
晨光刺破云层时,茅文轩已换上漕帮脚夫的靛蓝短打。
他扛着酒坛走过码头石阶,特意在第三层青苔处滑了一跤。
坛口封泥碎裂的刹那,暗红色砂砾混着几根孔雀尾羽落进江水——正是刘大人私宅花园里才有的蓝孔雀。
"小郎君仔细着些!"漕帮把头甩着铜烟杆过来查看,忽然盯着他虎口处的墨莲纹愣住。
那是三年前江南学子联名上书时用的暗记,当年领头人叫茅......
"当家的!"岸上忽然传来惊呼。
茅文轩趁机将半块松烟墨塞进把头腰带,墨块上"应天"二字正贴着他腰间烫伤的疤痕——那是去年东厂查抄书院时留下的火钳印。
暮色四合,城隍庙飞檐下的铜铃忽然齐声作响。
陆锦跪在蒲团上添香油,腕间素纱悄无声息地缠住功德箱锁眼。
当值庙祝捧着账簿过来时,她突然打翻烛台,火苗窜上陈师爷那页功德簿,烧出几行隐形的银朱小字——竟是礼部侍郎的私印。
"姑娘当心。"茅文轩从梁上翻下,广袖带起的风恰好扑灭火焰。
他借着搀扶的动作,将功德箱钥匙塞进陆锦的盘扣。
两人指尖相触时,他忽然摘下她发间银簪,在香案上刻了道水波纹——这是说运河有变。
三更梆子响过两遍,陆锦摸到后巷槐树下的石臼。
月光照见凹槽里躺着半枚翡翠耳坠,与陈师爷腰间那枚正好合成东厂的曼陀罗图腾。
耳坠背面黏着张药方,黄芪三两的位置画着漕帮货船的吃水线。
"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茅文轩蹲在运河闸口,看着水中漂浮的孔雀羽。
怀中药粉遇水化作幽蓝荧光,照见闸底沉着二十八个檀木箱。
他忽然解下腰间酒葫芦,将掺了药粉的雄黄酒倒进河水——明日端阳,按例要洒雄黄驱邪。
五更天未至,陈师爷的马车突然出现在闸口。
他盯着水中泛起的蓝光,弯腰拾起片湿透的《天工开物》残页。
泛黄纸页上画着改良水车的图示,空白处却洇出几道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正是刘大人养在外室的私生子。
"好戏该开场了。"陈师爷阴笑着碾碎残页,却没注意车辕上沾了抹蓝荧荧的粉末。
晨风掠过河面时,那抹荧光顺着缰绳爬上他官靴的云纹,像条吐信的毒蛇钻进轿帘深处。
东方既白,茅文轩站在府衙鸣冤鼓前,怀中诉状浸着孔雀蓝的药汁。
状纸背面用沉水香写着二十八箱珍珠的下落,墨迹里混着陆锦的凝血。
他刚要挥动鼓槌,忽见衙役的佩刀全都缠着端午辟邪的五毒绳——本该是朱砂色,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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