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又被贬官了

　　“沈姑娘！”

　　谭绍达和邱天禄同时看着沈箩的方向打了个招呼。

　　沈箩站在马车边不咸不淡微微颔首，女眷们见此纷纷瞧了过来。

　　沈箩眉头微蹙，又见谭绍达和邱天禄朝自己走来，沈箩正想避开，叔母先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转身直接朝相思桥走去。

　　卢氏一脸云淡风轻，一手拉着沈箩，一手牵着沈娴，边走边说：“远远就瞧着百姓手里都拿着河灯，等会儿咱们也去找个地方放河灯。”

　　沈箩便笑着点头附和：“叔母，今夜我得放两盏河灯，顺便帮小符放一盏……”

　　说说笑笑买了河灯，才走到相思桥旁的河畔，岸边已有不少百姓成群结队放起河灯。

　　相思桥两边今夜都被谭刺史派人围了起来，官员要与民同庆，于是桥上的位置留给了官员，百姓则在江岸赏景。

　　桥下的河流汇入桂江，远处江面宽广，今夜水面上漂浮起无数河灯，明明暗暗的灯火和夜幕中的繁星交相辉映。

　　“阿娘，好美啊！”小堂妹沈妩拉着丫鬟的手，兴冲冲往前走，堂弟们也跃跃欲试。

　　卢氏见了立即松开了沈箩的手，过去阻拦：“你们小的不许去水边，乖乖听话站远些看着……”

　　“不嘛！阿娘，我也要放河灯！”沈妩晃着手可怜巴巴看过来。

　　沈筠也大声道：“阿娘，我也要放河灯！为什么他们能放河灯我不能？”

　　沈筠指向一旁，沈箩视线挪过去，就看见何县丞和廉主簿的孩子人手一盏河灯看着他们。

　　何家和廉家的女眷见了颇有些为难，最后县丞娘子乔氏走过来说道：“卢娘子，这上元节放河灯是旧俗，往年我家孩子也爱去放河灯，让下人看顾好就行。”

　　“卢娘子，我们人多，我让手底下的人照看周全，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放完河灯就可以去相思桥赏烟火。”刺史娘子宁氏也走过来劝说。

　　卢氏闻言便松了口：“宁娘子，我听您的，我家孩子多，年纪小等闲管教不住，我向来紧张了些，让各位见笑了。”

　　“应该的，卢娘子别担心。”

　　宁氏说完领着一众女眷往江边走去。

　　卢氏看着沈妩和沈筠叮嘱：“你们俩去放河灯不许松开仆人的手，记住了吗？”

　　沈妩和沈筠忙不迭点头。

　　沈箩道：“叔母，我会帮忙看着阿妩和小筠的。”

　　卢氏却道：“你好好放河灯，让伺候阿妩和小筠的仆人看着便是。”

　　伺候沈妩的是洪涓和许燕，伺候沈筠的是赵管事的孩子赵全和赵蝶两兄妹，四人都是老实沉稳的性子，沈箩便不再多说。

　　-

　　刺史娘子雷厉风行，很快让人圈出一块地方，让女眷们去放河灯。

　　沈箩拿着河灯走到水边，绿珠和青云帮忙点燃油脂，两盏河灯顺水而下悠悠飘远。

　　沈箩正要起身，忽然瞥见岸边的人群中似有寒光一闪，惨叫声突然传来，紧接着人影幢幢，站在外面伺候的仆人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

　　瞧着变故陡生，绿珠和青云一左一右护着沈箩，沈箩看向一旁的弟弟妹妹们，沈家的仆人们正护着人远离水边。

　　“阿箩，快过来！”卢氏喊道。

　　沈箩正要应声，突然一个歹徒拿着刀冲过来，挥刀就要砍向沈筠的方向。

　　“小筠！”

　　沈箩大惊失色，顾不上许多，快步上去，绿珠和青云也紧随跟上。

　　沈家仆人先反应过来撞开歹徒，几人又忙去夺刀。

　　不曾想作乱的不止一人，另一个歹徒趁机砍伤护着沈策的袁正，拽过沈策的手直把人往江边拖，沈策奋力挣扎吓得哭喊起来。

　　丫鬟方杏拉着沈策另一只手不敢松手，却敌不过歹徒的蛮力，忙大声呼救。

　　沈箩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令人惊惧的一幕，又瞧见身旁绿珠拿着从歹徒手中夺走的大刀，便毫不犹豫从绿珠手里拿过刀追上去。

　　大刀利落刺向歹徒拽着沈策的那条手臂，刀尖入肉又拔出，随即一道血线喷涌。

　　沈箩手臂发麻，拿着带血的刀心跳如擂鼓。

　　歹徒大叫一声松开手，原本惊慌失措的方杏瞬间回过神，趁此机会冲上去抱住沈策就往后逃。

　　沈箩为了掩护二人却来不及逃离，歹徒面容狰狞看向沈箩，全然不顾一条手臂的伤口，另一只手拿着刀就劈砍过来。

　　沈箩横刀一挡，又如何挡得住五大三粗的男人，身子一错将将躲开劈下来的刀。

　　歹徒一刀不成再度举刀，沈箩却已不知何时站到了水边，退无可退。

　　“姑娘，快逃！”

　　绿珠和青云忽然冲过来，绿珠扣住歹徒的腰，青云则拽住歹徒持刀的手。

　　歹徒怒目圆睁，竟直接挥刀扔向沈箩。

　　沈箩下意识往旁避让，脚却踩上了一块有青苔的石头，脚底一滑，整个人猛然坠入身后冰冷的河水中。

　　入水那瞬间，幼时的记忆在脑海中倏然闪现，沈箩沉溺一瞬便清醒过来，赶紧屏住呼吸往水面上游去。

　　水流虽不湍急，但到底是把人冲远了些，加之水下无法分清方向，等沈箩游到水面才发现自己离落水的地方已经有好些距离。

　　远远还看到刚才落水的地方，两个歹徒已不见踪影，而沈家人则神情焦灼围在岸边。

　　谭绍达和邱天禄也跑来添乱，两人居然推开仆人一个接一个跳入水中，之后两家仆人跟下饺子似的往水里跳，沈箩看着真是无言以对。

　　片刻后岸边的局势似乎被控制住了，还有人打起了火把，沈箩直接往最近的岸边游去。

　　游了一会儿，她忽然隐隐约约听见岸边有人呼喊“怀淑！快救人啊……”

　　人声嘈杂听不仔细，这时沈箩抬手突然摸到一条轻纱，往下游一看，不远处的水面竟有一白衣人在不停扑腾。

　　瞧着人动作越来越慢，像是快没力气了，沈箩想了想还是过去救人，很快抓住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

　　好在这姑娘还有些许意识，沈箩抓着人拼命往岸边游去，还没上岸便有会水的妇人游过来帮忙。

　　两人终于得救，上了岸就被妇人们围了一圈，又给两人披上几件衣物遮挡后，这才有人近前来问姓甚名谁。

　　“是沈姑娘吗？”

　　沈箩听见有人问，抬头便看见戎城县主簿的娘子骆氏，骆氏神色慌张，眉头紧蹙。

　　“骆娘子，我是沈箩，烦请您帮我寻一下家人。”

　　骆氏立即吩咐人去，又过来拉住沈箩的手，神色轻松了些：“好姑娘，今夜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怀淑性命堪忧！”

　　沈箩看向自己救上来的姑娘，这时她才认出人，对方原来是戎城县县丞之女席怀淑。

　　席怀淑救上来便吐了好些水，正一脸苍白靠着一个妇人，感激的看着沈箩，声音沙哑说道：“多谢沈姑娘救命之恩。”

　　说完又精疲力竭倒在妇人怀中。

　　“我的怀淑！”

　　“怀淑！”

　　又有人跌跌撞撞走来，说话的是戎城县县丞的娘子袁氏和戎城县县令之女许彦珍，后面还有孟陵县县丞之女何云姣。

　　何云姣亦是浑身湿透，披着外衣被人搀扶过来。

　　“沈姑娘！你没事吧？”何云姣看见沈箩便问道。

　　沈箩摇了摇头，“我无碍，何姑娘也落水了？”

　　何云姣一脸心有余悸，说话也没了条理，“今夜实在太乱了，所有人都慌了神，除了被歹人所伤的，好些人都被逃命的人群挤下了河，落水的人不少，也不知道都上岸了没……我也是被人挤下河的，我跟家人走散了，不知道家人有没有事……还好我遇到了许姑娘，许姑娘的婢女把我救了上来，先前看沈姑娘比我先落水，还好你也没事……”

　　骆氏插言道：“袁娘子，你可要好好谢谢沈姑娘，沈姑娘会水，在水里看见了怀淑才把人救了回来！”

　　袁氏听完立即躬身以礼，“多谢沈姑娘救了我儿！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沈箩上前扶起人，“袁娘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许彦珍也走过来说道：“沈姑娘，谢谢你救了怀淑！以后你若有事，随时差人来戎城县寻我，我必鼎力相助！”

　　沈箩微微一笑。

　　“阿箩！”

　　沈家人人未至声先至，卢氏带着人匆匆赶来。

　　“叔母！”

　　沈箩还没说完，卢氏已走过来把沈箩拥入怀中。

　　“阿箩，你胆子怎的这样大？你是要吓死叔母吗？”卢氏说着气得轻拍了一下沈箩的肩。

　　沈箩见叔母满含担忧的模样，忙宽慰道：“叔母，我没事的，也没有受伤，您别担心！”

　　卢氏松开手，仔细看了看沈箩，“你怎么这般莽撞？居然敢一个人拿刀去对付歹徒！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落水时我都吓坏了，你若是出了事，你要我如何跟你叔父交代？”

　　“叔母，当时情况危险，我实在怕小策受伤，再则我本来就会水，落水我反倒是不怕的。”

　　沈箩说完，卢氏气笑了：“为了救小策便能如此不惜身，我和你叔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沈箩顿时心虚：“叔母，我知错了……”

　　卢氏看着沈箩直心疼得掉泪：“阿箩，在我和你叔父心里，无论是你还是小符，你们跟小筠、小策他们都是一样的重量，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管是拿谁换谁，都是在割我们心里的肉……”

　　“叔母，我知道的，我下次不会再莽撞了。”沈箩其实也有些后怕。

　　“没有下次了，这梧州水寇如此猖狂，在水寇被剿灭之前，咱们还是呆在孟陵少来苍梧。”卢氏满脸冷意。

　　沈箩闻言眉头一蹙。

　　袁氏走过来：“卢娘子，妾身刚才听您说水寇，难道今夜的歹徒都是水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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