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是我的法外之地

　　23点，扶光大学图书馆。
　　一个黑影趁着夜色翻进了图书馆一楼的窗户，挨着盆栽蹲下，边观察四周边嘀咕：“我好像离正道的路越来越远了。”

　　嗒嗒，巡逻的安保机器人冒着红光靠近，扫描眼在上下扫射全身黑衣的颜初冉后，视若无睹地离去。颜初冉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机器人已经被Alex控制住了，但被遇上还是会紧张地不敢动弹。

　　半夜的图书馆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颜初冉熟门熟路地在黑暗中穿过大厅去往另一端的楼梯，却在拐弯时突然顿住。前方隐隐透来一团灯光，在地上投下桌椅长而怪异的影子。她藏在拐角处，探出头观察，原来是几个在闭馆后偷偷潜入图书馆来通宵自习的同学。

　　“你可曾见过凌晨四点半的图书馆？”颜初冉小声感慨，“就算快到期末季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耳机里传来Alex的声音：“你也要考试了，怎么不见你学习？”
　　颜初冉被戳中痛点：“呃……我这不是在忙你的事嘛。”

　　去往楼梯需要从通宵的学生身边经过，颜初冉正在发愁路线，突然听见有人大喊：“那边的同学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在宿舍好好待着，偷偷跑到图书馆干嘛？10点就闭馆了，快走快走！”
　　颜初冉一激灵，迅速躲到借阅处的柜台下面：“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工保安啊……”她缩成一团，看着保安大爷押送着垂头丧气的学生经过她身边从大门口离开，四下又恢复静谧。

　　“这可比之前的潜入刺激多了。”颜初冉重新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Alex：“而且安保措施也更严格，你们图书馆藏了什么宝贝？”
　　颜初冉：“无非就是些精编、孤本、残卷之类的吧……估计也只有我爸那种人会视若珍宝。”

　　趁着大爷在门口教育不听话的学生还未回来，颜初冉踮起脚尖穿过大厅，沿着楼梯上到五楼，七拐八拐来到偏僻的古籍阅览室门前。待手中的光源照亮门前那把锈迹斑斑，不知传递了几代的老式铁锁时，她的心中又是一声哀嚎。

　　Alex评价：“不愧是古籍阅览室，很传统，对此我无能为力。”
　　颜初冉回忆了一下看过的古早电视剧里的做法，用斧子砍？不现实……用铁丝开锁？能行吗……她在五楼转了一圈，从咨询台的办公桌上找到了一盒细型回形针，掰直了。

　　“当当当当~下面是等级为level 1 的小颜同学为大家表演，铁丝开锁。这种神奇的技法我们只在电视剧中见过，不知初次尝试的她能否一次性成功？让我们拭目以待！”

　　颜初冉一边碎碎念给自己鼓劲，一边拿着变形的回形针捅进了锁眼，在里面东戳戳西戳戳。一通操作后，她好像触发了什么，咔哒，铁锁突然开了。
　　Level up ~溜门撬锁，新技能+1

　　颜初冉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又吱呀一声把门关上，确保从外面远看看不出异常。她打开手机的手电，打量这个小小的房间。

　　窗边有几张单人自习桌，墙边一排排书架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最末端还有一扇门通往古籍修复室。6、4、15，颜初冉知道自己应该找到第6个书架，第4层，和第15本书。她边走边前后数了一遍，一共11个书架，第6个——刚好在中间，无论是从前往后数还是从后往前数。接下来是第4层——书架不多不少正好7层，还是在最中间。

　　颜初冉在找第15本书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她细细数了两遍，可这一层一共28本书，碰巧是个偶数。保险起见，她把从左至右和从右至左的第15本都拿了出来，分别是《石氏藏书》和《天菏经释义》。

　　Alex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了？”
　　“按她的规律是不会出现两本都符合的情况的。无论从哪个方向数，第6个书架是唯一的，第4层是唯一的，按理说第15本书应该也是唯一的，但现在却有2本。”

　　“或许需要结合新的线索，2本都使用到呢？”颜初冉想了想，“当然，最坏的结果是我们完全推断错了，许老师想告诉我们的地址，根本就不是这个阅览室。”

　　Alex：“按照这个阅览室的布局，很明显是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刚好11个书架、刚好是7层，所以地点大概率不会错。至于书……”
　　他翻了下图书馆借阅系统：“古籍阅览室目前有3本书是出借在外的状态。其中有1本，《道元内外篇》，理论上应该在这一层。而且按照编号位置来看，应该就是在最中间，第15位。”

　　颜初冉着急问：“是谁借走了？”
　　Alex的语气有点意味不明：“说出来你可能会不太高兴。”

　　他向颜初冉的手机发送了一张借阅系统的截图。颜初冉盯着系统里熟悉的名字，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题名：《道元内外篇》
　　状态：已外借
　　借阅人：颜青
　　出借日期：XXX年6月12日
　　……

　　她压低声音：“爸爸为什么偏偏拿了这本？”
　　“他很可疑。”
　　颜初冉确实有些不高兴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Alex道：“6月12日——就是我母亲的追思会、你去偷毯子的那天。不排除他也是看过毯子后，找上这里的。”

　　颜初冉沉默。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时间、书，看起来爸爸……确实有一丝丝的可疑，可是他明明是保守派的精神领袖，怎么会和许老师的死亡扯上关系？

　　颜初冉又把古籍修复室搜刮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其他的情况。她离开阅览室，重新锁上门，带着一脑袋新的问题，静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即便很困，颜初冉还是艰难地爬起，赶在颜青出门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餐。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虽然她拒绝认为爸爸有问题，但还是决定在早餐桌上稍微试探一下。

　　沈茵昭摆好小笼包和豆浆，打趣道：“呦，小懒虫今天怎么突然早起了，我都不习惯了。”
　　颜初冉趁势假意抱怨道：“哎呀，还不是为了我那项目。本来是在许老师的指导下做防火墙项目，现在许老师意外不在了，项目没人管，所以最近事情有点乱。”

　　沈茵昭正色起来：“学院还没派指导老师吗？还是学院把实验室收回去了不让你用了？这怎么行，老颜你去跟他们学院说说。”

　　“不是，”颜初冉想暗示得更明显一点，“老师还在找，实验室也能用。我只是，还是很想念许老师，那么厉害的人，教得也很好，有她带项目，我真的很开心。”
　　沈茵昭安慰道：“没事，你们学院厉害的老师还有很多，你好歹也拿了个冠军，去跟别的老师说说，不会不要你的。”

　　“……我知道。”颜初冉放弃迂回战略，直球出击，“可惜许老师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

　　沈茵昭也很唏嘘：“是啊，当年你爸和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厉害，日后必成大器，果然后来又是当高管又是当教授的。”

　　颜初冉被这意料之外的消息震惊到了：“你们以前就认识她？”
　　“对啊，”沈茵昭道，“后来她说想回国，找到你爸，还是你爸帮她和你们学院牵线的呢。”

　　“什么！”颜初冉再次被新消息砸到要惊掉下巴，“她回国的事是你们帮忙的？”
　　沈茵昭顺嘴说下去：“不然为什么那个比赛破格把你招进去，还不是听你天天念叨，后来你爸去跟她说的。”

　　颜初冉世界观都被震碎了，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她一下子瘫在桌上，额头抵着桌面左右摇晃：“我以为真的是我天资过人被她看上了……”
　　颜青阻止不及，又不好责怪老婆，半天憋出一句话：“……不是说比赛的事情不要跟她讲吗。”

　　沈茵昭：“哎呀反正都比完了，也拿了冠军了，冉冉也证明自己的实力了，谁还在乎当初是怎么进团队的。”
　　我在乎啊！颜初冉在心里默默咆哮，半晌才收拾好自己破碎的心，蔫蔫提问：“所以你们跟许老师是怎么认识的？”

　　沈女士又开始遥想当年：“就是大四那年的联邦校际辩论赛，扶光大学和东泽大学进了决赛，你爸是四辩，你许老师是东泽的四辩。”

　　“许老师还会辩论？”
　　“她可厉害了，伶牙俐齿，逻辑清晰，反应神速，要不是你爸力挽狂澜，扶光大学差点就输了。我在观众席看得热血沸腾，然后才看上你爸的……”

　　颜初冉有些抓狂：“啊啊啊妈！后面的故事听了好多遍了，前面这部分你为什么没讲过啊！”
　　“这不是想回忆我和你爸的初识嘛，许老师也不是这篇故事里的重点……”

　　……好吧。颜初冉勉强认可这个理由，又打探道：“那许老师回国又是怎么回事？”
　　“别光顾着听，包子都要凉了。”沈茵昭看着颜初冉三两口解决了小笼包，又灌下一口豆浆，才继续道，“就是她联系到你爸说，听说他在中文系做得不错，能不能帮她找份教职。你爸本来也挺欣赏她的，就帮她对接了你们院长，后面就是靠她自己面试和入职了。”

　　颜青求生欲很强：“咳咳，注意用词，我欣赏的是过人的才华和厉害的头脑，不是人。”
　　颜初冉：“是是是，那当时许老师有没有说她为什么想回国？”

　　说起这个，沈茵昭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她儿子呀，听说可优秀了，又高又帅还上了哈佛，结果竟然出了车祸，叶华当时伤心得不得了，情绪很低落，精神也很紧张，话都说不完整了，感觉离开伤心之地换换环境对她来说也蛮好的，回来之后不是很快恢复了嘛。而且她叮嘱我们不要给海外的朋友说她在哪里，估计是想和过去一刀两断吧。”

　　颜初冉精神一振，重点来了：“那你们说出去了吗？”
　　“当然没有了！”沈茵昭嗔了她一眼，“我和你爸这么靠谱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而且你爸还托了保守派的黎议员安排人保护她呢，毕竟她是从Robotech离开的，激进派可能会不喜欢她。”

　　颜初冉默默消化了一会信息，又想起一个需要核实的点：“既然你们认识这么多年，那追思会怎么没去呢？”
　　沈茵昭叉腰：“去了呀。你爸那天系里开会，去晚了，我就跟他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看到你和同学在前面，就没去跟你打招呼。”

　　“这样吗？” 颜初冉借着喝豆浆的动作瞥了眼她爸，“我还有论文在许老师那里呢，结果去问了工作人员也没找到，说只整理出只一些生活用品。”
　　“是呀，我和你爸也去后勤办公室看过那些东西了，还叮嘱他们好好保管呢。”

　　“你们也去看了？”颜初冉差点被豆浆呛到。她睁大双眼，看了看颜母，又看了看颜父。
　　“你爸突然提出来的，说是去看看，如果有文字手稿的话可以由他安排人好好保管，免得时间久了看不清楚，结果只有一些杂物。”

　　一直闷不作声的颜青猝不及防加入对话中：“什么叫‘也’？你也去看了？”

　　糟糕。颜初冉暗骂自己嘴太快，她下意识握住碗，又灌了一口：“啊，是啊，想去找我的论文来着……”

　　“找到了吗？”
　　“没，没有……”
　　信息量太大了，她只想逃离餐桌。今天这场对话证明，爸爸是真的有可能看过那条毯子，才去把书拿走的。
　　但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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