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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远在青州的燕无善,或者该叫燕柒,此刻已然接收到邀请了。
殿下往日或自己妆扮,或叫人扮成燕无善时,画的容貌总是有三分像他的,也因此,对他而言,扮成燕无善这事儿不算太难。
他微带着笑,就着烛火细细瞧着殿下传来的书信。
若是无人起事,喝茶,赏景即可。
若是有人旁敲侧击,端着微笑思索重复再稍带些疑惑即可。
若是有人上杆子闹事,只需猛然扣杯,言青州竟果然如此,而后甩袖走人即可。
殿下极简单勾勒了大致方向,其余便托他自己发挥,要是实在不知如何,淡淡睨一眼轻叹气而后垂眸不语便可。
这场集会,温州自然也会有文人来。
但远不是能上朝堂的文人。
文人相聚,除却诗词歌赋,自是少不了家国时事。
燕柒在踏入里院时,便感觉周遭猛然一静,而后嗡闹声更甚。
他面色如常,缓步跟着小厮走到自己的坐席上。
书院掌柜思虑极为周全,这位置既不过分靠近也不刻意疏远,远远看独成一派。
燕柒看着面前的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又一口。
说实在的,有些无聊。
掌柜只是觉得今日的燕无善冷清了许多,远没有前些时日的自如,但既是文人集会,他这个开办的,自然也不好进去刻意照顾些什么。
只派小厮去一旁守着,有事速来通报。
可惜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会想让这场雅集太太平。
一阵风起,满院叶动。
偏偏一枚枫叶飘落在燕柒案桌上,红得似火。
“在下瞧着这可是好兆头,无善公子现在得殿下青睐,定会在青州有一番作为。”
这虽是来说吉利话的,可到底还是引了众人注意。
这不,燕柒都还未曾说些什么,便有人站起身直直接话了。
“不过是傍了上头,也太折煞文人风骨了,到底是女子,成不了大器。”
“两个女子?成不了大器?”
燕柒略略重复这两句,眼神似是无意扫过那文人一眼,“原是说殿下吗?”
“你!”
那文人猛地涨红了脸,愤然甩袖道,“满口胡言,我何曾说过殿下不是。”
“这位……”
燕柒略一迟疑,一旁小厮既有眼色小声告知他那人是谁。
“这位李兄莫不是忘了,殿下也是女子。”
“你……”
那为李姓文人支支吾吾半天,终是无话可说,坐了下去,只管蒙头喝茶。
“李兄自是无意冒犯殿下,只是最近关于无善公子你的流言,真是让人不得不在意。”
“哦?流言?我倒是未曾听闻,不若您说来听听。”
“这……这怕是不太好吧。”
“王兄也总得告知我,我才知道是什么流言才是。”
“哎,王兄不敢说,我便来说,最近谁人不知外头传得正凶,得燕氏女便得天下,你却正正好往殿下身边凑,就叫人如何不多想。”
“燕氏女?”
燕柒笑了笑,只是面色稍稍冷淡下来,一双眼扫过在场无数窃窃私语的人。
“这天下燕氏女这般多,怎么,在场的家眷中就没一个燕氏在?”
“那我们也都是青州人,你一个渚州人,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人群中有人胡乱喊了一句,却叫整个院子一静。
无他,这话稍稍引导便知道要遭。
而燕柒显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青州?各位怎么不说,渚州燕家本就源自温州呢,还是说,各位只当青州为一州了。”
此话一出,莫敢有人往下接。
燕柒起身,款款往外走,“且不说流言真假,我要是殿下,瞧见青州文人竟如此作风,还不得禀了当今国主,派人好好来看看青州混成什么样子。”
说罢,甩袖走人,倒真有愤愤离席的文人劲儿了。
此事一闹,青州各家都紧急封了口,也因此温州还未得见消息。
钩玄来时,温言正在郊外同晏幸尔一道赏枫。
“前几日听闻你因病告假,还不曾上门探望,而今见你如约前来,可见病大好了。”
“只是略微有些精力不济,恐在朝堂上失态,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改明儿叫夷雪同你瞧瞧……”
温言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掠过,晏幸尔才眼神一肃,正抬手要挡,却被温言拦下了。
她抬臂接住钩玄,“无碍,它名钩玄,第一次见,正好让它同你熟悉一下。”
夷雪早就将肉干备在一旁了,温言颠颠钩玄,便一边投喂它一边同晏幸尔讲话。
“小时候在皇宫偏僻角落认识的,逗着逗着就这般大了。”
她将钩玄往晏幸尔那儿凑了一下,晏幸尔一时似是有些不自在,稍稍往后避了避。
钩玄歪头瞅了晏幸尔一眼,而后轻轻啄了啄温言的指腹,鸟喙往肉干处一指。
温言有些无奈,只好收回手臂,慢慢喂它。
她取下钩玄爪上绑着的字条,扫了几眼便递给晏幸尔。
“你看,风这不就来了。”
“渚州?殿下这是要拉燕家入局。”
温言缓缓摇了摇头,“这局,燕家躲不掉的,不如早早进去早做打算。”
“那这燕无善?”
“是我,或者说是我的人。”
温言站起身,将最后一块肉干喂了钩玄。
钩玄满意地蹭了蹭温言的脸颊,而后振翅略过枫林,朝着那红彤彤的夕阳去了。
“不知你如何看待这世间相似之人。”
温言转向晏幸尔,仔细瞧着他的面容。
“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晏幸尔微微一顿,“殿下这般说,可是瞧见过同我相似之人?”
“确有一人,倒与你有些相似。”
温言笑笑继续道,“不过眼下他在青州,怕是暂时无缘让你二人得见了。”
“不能得见倒也无妨,只是难免有些好奇罢了。”
温言目光轻轻浮过晏幸尔,“你这瞧着可不像好奇的模样。”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却微微皱起眉头,而后搁下不再拿起了。
“上回同你谈起过风月楼,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自然不敢忘,只是上回殿下似是对风月楼不大看好。”
“你可知风月楼扬名全赖消息灵通?”
“略有耳闻。”
“可风月楼本是为国主而设。”
温言起身望向那一片枫林,“而风月楼楼主却与我私交甚好。”
“殿下也说过,人皆有私情,千万难以缕清,只是不知殿下为何担忧?”
“为何担忧?”
温言摇了摇头,看着余晖打在枫林上,更显血色,“你也罢,旁人也好,当真是歇了要我去做这国主的念头?”
“臣不敢。”
“不敢也好,敢也罢,便是推崇,做出的事儿也不至于拉不住。”
“殿下是担心?”
逆着倾斜的日光,温言回头看着晏幸尔,“你可知愈是高位,这好名声既是难得,却又好得。不过我乐得抬手,有人又在背后助势罢了。”
“身处高位,也非人人都愿抬手。”
“世上当真有没有缘由的抬手吗,楼风月。”
温言说完这话,直直看着晏幸尔好一会儿。
见他只是有些不解,却无任何慌张,这才轻笑一声,继续道,“我是说那风月楼楼主,这名儿还是他告诉我的,也不知是不是诓我。”
晏幸尔也跟着露出极为浅淡的笑容,“倒是能从其中窥出一点儿殿下与他的私交。”
“不过是年少时太过无聊,强要人姓名与人做朋友。”
温言将喝尽的茶盏反扣,“不消日落,风便要来了,你我路不同道,便不送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却听得身后人出声,“殿下……”
她单是抬了抬手,并未回头,“有何事,便留到下次再议吧。”
徒留晏幸尔看她一步步走远,上了车,再不回头。
殿下,缘何这般急,到底是出了何事?
回来的文人才子,倒真如温言所说那般,各个皆被提点过,轻易不开口。
可来了芳菲苑,管你开没开口,酒一喝,便全凭里面的说话了。
况且她们哪儿能有什么渠道听闻这等大事啊,于是乎,从芳菲苑吹的风便是愈来愈真。
“瞧着郎君是新面孔,可是从外地来的。”
奉酒时,婢女瞧着人眼生,多问了几句。
“只是来皇城述职罢了,也算是外地来此。”
“呀,那郎君可听闻什么燕女什么的,最近苑里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要我瞧啊,定是青州的好女儿们把皇城的这些文人啊迷着道了。”
“青州燕女?”
那人一把拽住婢女的手腕,“你同我说清楚。”
杳娘在一间隔间笑着与温言对坐饮茶,“今日这苑里可热闹了,来的都是些要述职啊,升迁的,不知多少人记恨你呢,你还白白送了把柄去。”
“能回来的,便是记仇些也不打紧,我还怕他们不记仇呢。”
温言笑着轻抿了口茶,“当年瞧着气盛找由头一个个送出去打磨了,现下这事情反倒不太好办,只盼能顺利些吧。”
瞧着杳娘皱起眉头担忧的样子,温言出声宽慰道,“好了,愁什么呢,只是不好办了些,可你瞧,这来人如云,总有那么一两个会让此事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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