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软

　　没有，尚南星从来没有见过陈琰，哪怕是一瞬间的回神或是侧眸。

　　但她记得，陈琰是个记仇的人。

　　恍惚间，陈琰靠近尚南星，像是要捏爆手心里的荔枝，一边用力，又一边笑，“要是被你发现了，还怎么让你回头找我？”

　　尚南星看他脸上的笑，有一种想揍死他的感觉。

　　陈琰看见尚南星的眉毛紧皱，伸出手来，替她将眉头抚平。

　　“你从小就这样。”

　　“回到我身边，就不许愁眉苦脸了，知道吗。”

　　-

　　尚南星不止一次想，其实她自己倒霉透了，从小不知道自己的亲妈是谁，读到高中的时候又被奶奶扔了，认回了亲妈。

　　有这样的人生，其实就是命不好。注定会被人瞧不起，被人不重视，得过且过。但想过这些之后，她又觉得不是。

　　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一定是命运的馈赠。

　　换作是任何人都不能轻视她，奶奶不行，陈柳不行，陈琰也不行。当然，她自己也不行。

　　“你不高考了？”

　　“你不是一门心思想要考回北城去么？”

　　尚南星和陈柳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我想出国。”

　　“签证已经办下来了，其他的手续也都办好了。”

　　陈柳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你还真是有主意，手续都办好了……”

　　然后她就说，“我一会儿让你叔叔把卡里的钱都打到一个账户上，回头你都带走。”

　　尚南星听到这话，看着陈柳，眼睛不知不觉的发红，“我不要。”

　　“你为什么不要啊？”

　　尚南星没说话，扭头就跑了。

　　陈柳追出去，在一个十字路口追丢了，她连忙打电话给陈琰，让陈琰回来去找尚南星。

　　“南星刚才回家，跟我说她要出国，然后就跑了，你帮我回来找找。”

　　电话那头的陈琰很久没有出声，没过一会儿，他低哑着声音说：“嗯。”

　　-

　　陈琰回来的时候，陈柳低垂着头，脚边上的烟头铺了一地，苏远程站在边上，他看着陈柳，心疼至极，却又手足无措。

　　陈柳看见陈琰回来，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神闪烁了下，陈琰烦躁地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北城的人来找她了。”

　　“谁？”

　　陈柳问他，陈琰掀起眼皮说：“林北辰。”

　　听到这个名字，陈柳没有舒展眉头，反而更加担忧：“要是尚家的人亲自来接她，我不会不同意，可是林北辰……他都是个孩子，怎么做的了林家的主。”

　　“不行！”

　　“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陈柳现在也想明白了，什么手续，签证，尚南星在南坪想要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东西都办好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帮她。

　　苏远程看陈柳要出去，伸手拦住她：“你先别着急，我觉得这不一定是坏事，星星不是这里的人，她也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她想走出去看看，我们没有必要拦着她。”

　　“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她，可是她现在选的路，不对。”

　　“她现在被林北辰帮了，之后要付出的代价远比这些小恩小惠重的多！”

　　“你不明白，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苏远程见她着急，说：“我送你。”

　　顺便，苏远程回头问陈琰：“你跟着一起去。”

　　陈琰拒绝道：“不去了。”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陈琰一个人在家里，桌子上放着陈柳的烟，他走过去，从烟盒中抽了一根出来，拿打火机点着，猛的吸了一口，然后沉静的房间里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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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柳是在一家酒店找到尚南星的，她找到尚南星二话没说便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走！跟我回去！”

　　尚南星还没看清楚人，就被扇了。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柳。

　　林北辰不认识陈柳，上前拦在尚南星前面：“你们是谁啊？”

　　陈柳不答反问：“那我问你，你是谁？”

　　林北辰回头看了一眼尚南星：“我是星星的男朋友。”

　　陈柳觉得好笑：“那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她妈妈！”

　　尚南星站在林北辰身后，忽然眼泪决堤，“你不是我妈妈。”

　　陈柳看向尚南星，叫她的名字：“尚南星？”

　　“你从小到大就没养过我，你当年扔下我不管，为什么现在不能和当年一样不管我，非要来管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事吗？”

　　尚南星咬着牙看着陈柳，陈柳浑身发抖：“你年纪还小，我不和你计较。这句话就当我没听见，你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不管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尚南星拉住林北辰的手离开，陈柳要追上去，却没走几步便膝盖软下去，苏远程伸手托住她，顾不得那么多，直说：“我送你去医院。”

　　陈柳看着尚南星决绝的背影，眼泪落下去，她回头抓住苏远程的手：“远哥，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掉那件事，我一直都在做噩梦。要是当年我把南星抱回来，就不会……”

　　苏远程严肃地告诉她：“不是你的错，这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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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琰听说陈柳去了医院，他赶过去，只见苏远程一夜间，头发都白了。

　　“出什么事了？”

　　“乳腺癌，晚期。”

　　几个字落下去，陈琰差点没站稳，“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年前就发现了。”

　　“只是当时控制住了，她不让我告诉你。”

　　陈琰红着眼眶，低骂了句。

　　“尚南星呢？”

　　“没回来。”

　　苏远程沉吟了一会儿，提醒陈琰：“以后不要再提这个名字。”

　　陈琰眸子暗了下，然后沉默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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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腺癌是一种情绪病，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病都可以归结于情绪。”

　　“一个人长期的郁结无法排解，身体就会得病。”

　　尚南星苦笑了声：“嗯。”

　　“如果没有我……”

　　“苏叔叔当时一定特别恨我。”

　　陈琰没回答，或许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一个肯定答案。

　　“林北辰当时和我说，我是一个奸生子。”

　　陈琰抬头盯着尚南星，他想过尚南星是一个多么爱慕虚荣的小孩，但事实不止如此。

　　“真特么是个混蛋。”

　　他们所有人守护的秘密，竟然在林北辰很早的时候捅破了。

　　-

　　混蛋吗？

　　尚南星想起当初陈柳挽留她，又想起那时候一个人身处异乡，在飘雪的伦敦。

　　林北辰将她从深渊之中救出来，像是她昏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她站在那扇门外，听着里面欢笑。

　　“这妞不错，赏你了。”

　　“再不错，也没有辰哥的尚南星不错，那腰，那屁股，看着就……”

　　林北辰瞥了一眼过去，金丝框眼镜底下，划过几分恶狠。

　　同行的人瞧见他的眼神，不敢继续打趣。

　　“不过，一个奸生子，辰哥你怎么看得上她啊？”

　　林北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吐了两个字：“好玩。”

　　“自从我告诉她，她是一个奸生子以后，她的内心就会生出不计其数的自卑，而在这时候，我的帮助她都会如数接下，并且当作是我爱她的证据让她反复琢磨我是多么的爱她。”

　　“你们不觉得，如此培养一个忠诚的信徒好过玩一个只是贪图酒色钱权的女人吗？”

　　说罢，林北辰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当然，她也是我唯一的。”

　　听到这儿，尚南星拉紧了脖颈处的围巾，这是林北辰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一刻，她觉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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