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真理

作者:佛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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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好青年



      棠理有一瞬间失神:“......什么?”

      陆容与就像在说“吃了吗”一样普通的问句,棠理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了,全都好了。”

      “是吗。”陆容与是相信的,“那就好。”

      前几天在丹青樾馆外见到棠理,那时的他的状态只能说是将就,但他什么都没问。

      直到棠理真正开启了所谓的“新任务”时,他才能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陆容与敲响门上的铃铛,说:“这也算回礼,你不是送了我一朵黄玫瑰吗?”

      棠理想起那朵夜半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时做的小手工,帽兜里的银杏叶不怎么够,但卷出来的样子还是挺差强人意的。

      他本意也是给陆容与的答谢。在那个他好像无论如何都很难醒来的梦里,那是一个拯救他回落的瞬间。

      以棠理的性格,如果换做是在更亲近的家人和朋友面前那样流泪,或许他会更难为情,甚至说更难彻底忘掉这些。

      因为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没有理由要难过成那样。

      但陆容与不同,关系没有那么近,也没有把他当成神经,只是长篇大论又颇具理性地给他分析了缘由,并且最后居然选择坚定地站他这一方。

      自那晚之后的好几个夜里,棠理闭上眼睛都似乎还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擦拭他的眼眶。

      “嗐,真的麻烦了你太多,我不好意思来着。”棠理也拿手指在和LED屏上的电子向日葵互动,“说请你去吃炙子烤肉呢,也还没兑现。”

      话音刚落,周鲡周鳗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你们开会呢?”

      没有炙子烤肉,但今天是无尽藏的开业团建BBQ,周鲡拥着赵姐在厨房准备烤制的食物,周鳗拉着毛令令在院子里三下五除二搭好了烤架和摆放食材的地方,还拿出了合适的露营桌椅,棠理打量着,觉得搭上天幕就完美了。

      说干就干,天幕一拉,小火一升,氛围感立马就上来了。

      许长夏这回不知道又是从哪里买的“北京蛋糕天花板”,实打实的芝士十二拼,入目颜色绚丽,气味香甜诱人。

      许长夏骄傲仰头:“哦我连我哥都考虑好了,这块儿抹茶的是给你的,包不甜的,只有浓郁的苦涩幽香。”

      陆容与正挽着袖子给烤炉添碳,无烟碳烧得火红,温度已然达到。

      陆容与点头,意思是知道了,但没有表示他是吃还是不吃。

      赵小勤和周鲡从厨房源源不断地拿出腌制好的肉类和海鲜,还做了蒜蓉茄子和热辣滚烫的烤脑花。

      “啧啧,这待遇,今后我们工作室肯定红红火火!!!”毛令令在一旁开啤酒开出了香槟的气势,周鳗拿杯子接着,眼眶都有点红。

      “呜呜呜呜这其中的麻辣鲜香都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呜呜呜呜呜......”

      火光映在大家的脸庞上,都有泪光,但又在假装是火太大,烤得人眼睛发胀。

      默契的举杯,棠理环顾四周,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祝我们,长长久久,顺顺利利,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陆容与和许长夏也举杯祝贺他们,连带着说了许多让人晕头转向的吉祥话。

      许长夏:“嘿可以啊哥,你口才都好成这样儿了?”

      陆容与:“我比较擅长模仿和学习。”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挑灯夜战背完一整本《祝福语大全》。”

      许长夏才不信,但他哥的脑子确实是一等一的没说。

      众人轮流烤肉、喝酒,李明远还架着把吉他把民谣唱出了摇滚的气势,歌声嘹亮得让人很难不听清他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棠理拿着酒打圈,把他的革命好友们通通谢了一遍,感谢他们在他困难的时候都没有转身离开。

      其他人年纪稍长,都把棠理当弟弟看待,摸头摸脸拥抱的,用自己的方式在给他鼓励和力量。

      周鲡周鳗是真的红着眼睛,哇地两条鱼跳进他怀里,这是需要棠理来安慰的。

      “棠棠......别的我都不说了,我死心塌地跟着你,我以后每年的生日愿望都要许希望棠理遇见一个不会忽视、浪费、伤害他感情的人。”

      周鲡酒量不大,但也是借着酒劲在诉衷肠,棠理不和他们两个小的讲工作室的困苦,唯一能够被察觉的还是沈杉那根曾经会钻心疼的小刺。

      周鳗嗷嗷地跟着他姐说:“我死心塌地跟着你和我姐......唔。”

      棠理使劲儿揉揉两颗头,并且堵住了周鳗的嘴,说:“你俩生日一天,不要把愿望放我身上浪费了啊听到没,许一个就够了。”

      “一个我都感动得要死了,你俩干嘛啊这是。”棠理一手捏一个面颊肉,“憋回去啊,不准哭,去吃蛋糕。”

      许长夏赶紧给两个小孩儿一人盛了一块,专挑的最受欢迎的口味。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发生过什么,但这个氛围确实有点催泪,她倚着陆容与的肩膀:“哥你火生小点儿呗,烟大了熏眼睛。”

      陆容与:“这哪有烟?”他捏着的火钳里明明是无烟碳。

      “......哎我懒得跟你说......”然后她又换了一个方向,手撑上棠理的肩膀:“棠儿,感觉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的样子。”

      棠理无奈望天,平淡陈述:“其实还好,创业哪有不被鞭打的,说苦吧也没到要住地下室顿顿吃泡面啃馒头的程度,真是倚仗原生家庭好。”

      他没有美化自己走过的路,也没有模糊他身后给他强大支持的家庭,他爹妈都跟他说无论做得如何都是学到经验。

      棠理想暂时先忘记一下,那些七天里一个方案改四十几版结果甲方要第一版,三个月没有周末换来的标杆项目因为政策调整变成空中楼阁,为他人做嫁衣的事都可谓家常便饭,完了还要被站在上头的人轻飘飘批判一句“你们的创意不落地,没有灵魂”,现金流支撑不了大规模的投入产出,而工作室的人还需要甲方尾款变成的工资来养活等等等等.....

      只能说很幸运,留下的是现在这些人。

      棠理叹了一口气,和许长夏轻轻干了一杯。

      毛令令去接了陆容与烤肉的班,嘴里一边说着陆大善人你赶紧多吃点儿东西吧一边把陆容与从炉子旁边赶走了。

      赵姐还在调制精美的饮品,抬手间一杯杯精致好看的酒水饮料就摆上桌台,像一条完整又完美的流水线。

      许长夏:“行政总厨会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棠理:“你就说可不可口,好不好喝吧。”

      完了两人眼神一对,又碰了一杯。

      陆容与眼观两人的默契程度,以他对许长夏的了解,估摸着已经到高山流水的地步了。

      他回了几条Jonas的工作信息,然后熄灭手机屏,刚好李明远派烟派到他跟前了,他抬手婉拒了。

      棠理看着这一幕,悄声问许长夏:“所以你哥是那种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的三好青年是吗?”

      许长夏:“?这还分什么三不三好,我哥他人就这样儿。”

      像回忆起了什么遥远而又沉重的记忆似的,她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我有点工作要处理,你们先玩儿,结束得早的话我就回来。”

      陆容与站起身,接起了一个电话,边说边回了隔壁。

      毛令令还在后面扯着嗓子“陆老板哎哎哎怎么就走了啊”,然后被小鱼拖走唱歌去了。

      “我哥他吧,其实挺辛苦的。”许长夏像是终于叹完了那口长气,找回一点声音:“他爸在我姨妈怀孕的时候出轨,理由就是应酬的时候喝大了,没想犯错。但其实我姨妈早就知道他和有二心,只是不知道暴露得那么快。”

      “演都不带演的,后期直接失踪,对妻儿不管不顾。”

      “姨妈受的打击很大,我哥出生没多久就带着他回了南方老家,我妈说她这个姐姐要强,离婚以后不愿意跟他们说特别多。后来她生病了,我妈和姥爷他们才又把人劝回北京来。”

      “我哥聪明,到北京来念了几年书,成绩特别好。姨妈得的癌,走得匆忙,当时我姥爷已经被外派了,人回不来,事情都是我妈他们料理的,但是他那个禽兽老子这时候回来争抚养权了。”

      许长夏那些年也只是一个小孩儿,哪里记得住这些,不过是这些年听她妈妈念叨念叨,都倒背如流了。

      “我妈妈一直很后悔没有把我哥留在身边。”

      许长夏开始细数:“他太能读书了,走了个什么交换项目,咻的一下,跟商量好似的,和他那个爹飞去了德国,这么多年辗转好多国家,也很少回来。我妈愧疚,除了打钱也做不了什么,但那些钱我哥都存在卡里没动过,说用不上。”

      “哎,在外面哪里会有用不上的。”许长夏或许只把陆容与这二十来年的困顿化为了很简单的几句话,因为她也不知道陆容与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他那个爸也没怎么管过他,这还是我从我妈和姥爷那儿偷听来的。”

      陆容与的青少年时期过去得很快,他们再想干预的时候,已经不太能再替他做什么决定了。

      棠理仔细听着,皱着眉头,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那个看起来从容规整的陆容与是这样长大的吗?

      他往隔壁楼上亮着灯的房间看去,虚虚实实中,想到了一句“高处不胜寒”。

      他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运行尚且阻碍重重,陆容与能有如今的成就,来时路如何,哪是他们这样聊的两句天就能带过去的。

      “唔,所以他不喝酒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吗?”棠理不好再深入发散了,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许长夏苦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清楚,他可能就是不好这口。”

      “哦。”两个人手里的杯子又碰了一下,企图用酒水冲淡一点苦涩。

      吃吃喝喝得差不多了、聊天唱歌的也歇上了,日暮西垂,夜里还是有点难以忽视的冷。

      几个人围在火炉前取暖,几个人窝在另一边打牌。

      棠理把他妈送来的菠萝也烤热了吃了,果香四溢,汁水横流,许长夏在一旁吃得摇头晃脑。

      “你爸妈今天怎么没来啊?”许长夏实名制赞叹怎么会有烤菠萝这么好吃的食物。

      棠理添了两块碳,说:“去云南了,且得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他数了一下:“喏,凤梨、橘子、旺旺大礼包,还有我门口那个招财猫,都我妈送的。”

      开张大吉就是得整些形式啊,张女士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许长夏:“我下个月进组,去海南。”

      棠理哦了一句,已经听说了,他这时想起来:“你和时清什么情况?”

      本来让许长夏联系上时清一起来聚会,但却被许长夏顾左右而言他地拒绝了,好像不太想提起他一样。

      之前不还说铁哥们儿吗。哼,女人。

      许长夏皱着眉挥挥手,感觉思绪混乱,讲不清楚:“现在不想说。”

      棠理尊重,毕竟刚刚许长夏撩起头发露出耳朵问棠理为什么周鲡要说有人在伤害他的感情时是一样的。

      许长夏是还不清楚,所以不知道怎么说,而棠理是太清楚了,所以没必要再说。

      赵姐做的蒜香烤面包香得过头,棠理多吃了几块,现在有点发晕,盯着夜空的眼睛朦朦胧胧的,马上就要合上。

      许长夏坐在他旁边,还饶有精神地刷着手机,他靠过去说:“我眯一会儿。”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只剩毛令令带着周鲡周鳗和许长夏在玩儿扑克,棠理眨了眨眼睛,往头靠着的肩膀上缩了缩。

      身上有一床细绒毛毯,旁边的人...等等,不是许岚岚。

      他机械地转了一下头,看到一双属于男性的手,干净修长,正捏着手机玩一个什么数独游戏。

      火炉里的火星啪的闪烁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他靠着肩膀的人。

      对方似乎是手里的游戏通关了,长眉一挑,垂下眼睛看着他。

      “醒了?”陆容与活动了一下头颈,“喝点热的?”

      棠理还木讷着,没想明白怎么就靠到人肩膀上呼呼大睡了。

      “赵姐走之前给你热好的。”他递过来一杯牛奶,棠理还用那样清澈无害的目光看着他。

      陆容与只好把牛奶仔细放他手里,轻声说:“从健康角度而言,还是要尽量少摄入一些酒精或酒精制品。”

      “还有含糖量过高的食物,也不要贪嘴多吃。”

      有研究表明,人在睡着的时候,大脑会对白天记忆过的内容进行整理和组织,不知道为什么和许长夏聊天的内容非常深刻地印在了棠理的脑子里。

      导致他现在看陆容与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苦瓜。

      陆容与:“?”

      他麻溜地把自己身上的毯子分给陆容与一半,也不太想理他正侃侃而谈的健康守则,只说:“陆容与,我有点冷。”

      陆容与本来还打算解读一下那个一闪而过的眼神,听他说完冷之后只是靠近了些,没有问为什么冷还把毯子分给他。

      两个人的脸被火光照亮,棠理喝着温热的牛奶,恍惚间像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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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三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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