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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
正要掀开车帘,马车内突然传来冷冷一声,“放肆!”
统领一愣,镇北王世子的车驾,里面怎么是个女人?
“今夜宫中遇刺,圣上下令全城禁严,我等也是奉命搜查,得罪了。”
摸不准车内人的身份,统领还是恭恭敬敬解释了一句,话音刚落,车帘被掀开,他也因此看清了马车内的情形。
昏暗的马车内依偎着一对男女,男人年轻俊朗,正是他们熟知的镇北王世子,而那名侧卧在卫溪舟怀中的女子,肤如霜雪,眉目清绝,却是一副陌生面孔。
俩人交颈而坐,姿势暧昧,男人的手臂揽过女子腰间,女子曳地的裙摆好似一层湖蓝色的瀑布,将车垫下的方寸之地遮了个严实。
受伤的流莺自然躲在里面,若是细闻,不难从静谧的空气里嗅到一丝血腥味。只是眼前一幕对统领而言太过震撼,以为不小心撞破了世子的好事,连忙转过头,公事公办地问道:“属下奉命搜查,不知这位姑娘是?”
只要卫溪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能立马下令将女子拿下。
戒严之地,出现的任何不寻常的人和事,于他们而言,都算可疑,这一点,镇北王世子也不例外。
李洛水姿势未变,甚至因为过于紧张,搂着卫溪舟脖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我乃圣上册封的清平县主,怎么,连我也要查不成?”
统领一愣,今日是听闻圣上封了个县主,可他们没见过县主真容,难辨真假,一时也不敢放行。
李洛水急了,僵硬地靠在卫溪舟怀中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车底的流莺给暴露出来。
她看向卫溪舟,一双晶莹的眸中仿佛染了水雾,看得他心头一颤,只听她附在他耳边,半真半假地催促道:“让他们走,好不好?”
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投怀送抱,可她顾不得许多,多留一刻,他们的危险便会多上一分。
卫溪舟轻声安抚着怀中人,再抬头时,神色依旧懒散,只是眸光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愠色。
“你就是殿前司右统领史进初?”
“正是。”
卫溪舟目光沉沉地看向对方,“我记得你父亲史将军当年还和我父亲一同上过战场,同袍之义,到了阁下这一辈,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史统领声音低了下来,“当年镇北王在战场对家父的救命之恩,属下莫不敢忘……”
卫溪舟声音骤沉:“那还不放行?”
见马车内并无其他异样,史统领略一犹豫,扬手道:“放行!”
车轱辘压过地面,渐行渐远,史统领留在原地,望着马车的方向若有所思。他唤来一旁的侍卫,交代道:“去,找一幅清平县主的画像过来。”
*
马车行出老远,确定没有官兵再追上来,李洛水松了口气,连忙从卫溪舟怀中坐了起来。
兢兢业业演了一路,彼此脸上都有些发烫,好在车内昏暗看不真切。将车底的流莺扶起来,摸到一手的黏腻血迹,李洛水心疼道:“阿莺,你再忍忍,我这就送你回羡春楼。”
“……不能回羡春楼。”
流莺唇色发白,虚弱地靠在李洛水肩头,“在前面把我放下就行了,我……自有去处。”
李洛水虽有些不放心,但看流莺态度坚决,她只能作罢,“那好,你自己当心,过几日我再去羡春楼找你。”
送走了流莺,车内瞬间安静下来,二人谁也没说话,还是马车外的十六开口问道:“世子,接下来去哪?”
卫溪舟把目光投向李洛水,黑暗中他看不清女子的表情,只隐约见她低垂着脸,想了想说道:“也放我下车吧,我自己走回去。”
他语气不善:“你回哪去?”
“……当然是回宁府。”
宁绍找不到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卫溪舟更不高兴了,“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他?”
这人倔脾气上来,冲着外面扬声道:“往前走,不许停!”
“得嘞。”
十六一拍马背,马车继续前行,李洛水看向一脸得逞的某位世子,叹了口气,“世子殿下。”
“怎么?”
“你好幼稚。”
“……哼。”
“我真得回去了。”
“急什么,我不绕远点,肯定会惹人怀疑。”
说不过他,李洛水只好闭嘴,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车轱辘滚动的声响,她咽了咽口水:“今天的事,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关于这宫中的刺杀,还有她如何成了县主,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他都只字不提。
上次在宁家祖坟也是一样,她不说,他便一句也不多问。
卫溪舟声音淡淡:“我问了,你就会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吗?”
李洛水沉默,她自然不会,虽说眼前这人几次相救,可于她而言,对方也不过是个有点渊源的陌生人而已。
“李洛水。”
隔着昏暗的夜色,他直直望向她,叫出口的不再是沈清禾,而是李洛水。
“……嗯。”她轻轻应着。
“人都有秘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他顿了顿,声音很轻,“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对我敞开心扉。”
马车又绕了两圈,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卫溪舟这才不情不愿放她走,临下车时她突然转身,猝不及防撞上卫溪舟的视线。
他眼睛一亮,“你……不走了?”
“走肯定要走。”女子看向他,唇边弯起清浅的弧度,“你救了我好几次,我都记得的。”
“所以?”
“下次见面,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清悦的声音犹在耳畔,女子的背影早已融入夜色,卫溪舟怔怔回神,抓过一旁的十六,“你刚听到了没?”
十六老实点头,“好像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听到李姑娘说,要好好报答世子您。”
说完便被一巴掌呼过脑门儿,卫溪舟乐道:“算你小子耳朵好使!”
*
宁家老宅里静悄悄的,门口的小厮告诉她,宁绍还没从宫中回来。
托小厮去宫里传了话,李洛水没有再等,径直回了西园。
今日一场冬宴,发生了太多事,她怎么也没想到,流莺会入宫行刺,看那群胡姬训练有素,应该是专门的杀手。
那流莺呢?
还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
李洛水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霜雪压落枝头的簌簌声,想到马车内躺在卫溪舟怀里的一幕,脸上又开始发烫。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和男子靠得那么近,后腰处被他揽过的位置似乎都还留着余温,对方温热的鼻息犹在颈侧,李洛水闭上眼,后知后觉害起臊来。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天亮时被窗外的鸟雀吵醒,没等到宁绍回来,却等来了一道皇帝谕旨。
皇帝赏了她许多金玉珠宝,还赐了她一座新宅做县主府,李洛水叩首谢过,送走了传智的公公,她问一旁的琴书:“你家公子还没回来?”
琴书低下头,“还没。”
“皇宫内可有什么消息?”
“也没有。”
李洛水纳闷,这都过了一夜,宫内混乱早已平息,宁绍没理由还留在宫中。
难不成是又发病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未能见到宁绍人影,圣旨不能耽搁,留下一道口信后,李洛水搬去了新赐的县主府。
皇后派近侍孟公公带了几个丫鬟小厮过来,说是给她的县主府添置些人手,李洛水拿出一早买好的玉簪交到孟安手中,笑道:
“有劳孟公公了,小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谁知孟安却不肯收,又将簪子原封不动还给了她,“都是份内之事,县主客气了。”
送走了孟安,丫鬟小厮们四下忙活收拾庭院,府邸很大,三进三出的院落,似乎是精心布置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她沿着院子往里走,到了一处水池边却突然顿住。
冬日的荷花池满眼凋敝,只倔强立着几株干枯的莲蓬,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她想起在棺材里做的那个梦,自己被沈清蕖一把按进荷花盛开的池塘中,再看四周景色,与梦里所见的荷花池有八分相似。
难不成就是在这里?
李洛水弯下腰,伸出手在水面舀了一捧,刺骨的冷意由掌心蔓延至全身,她却没急着将手收回,反而又在池中舀了舀。
有个声音在背后问:“不冷吗?”
李洛水笑了,当然冷,可这区区寒意,远不及自己被那对父女踩在脚下的恨来得刺骨。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人,笑道:“方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没把我推下去?”
桃桃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位置,闻言别过头,“你少激我,把你推下去,我一样跑不掉。”
“那你来干什么?”
“做你的丫鬟啊。”桃桃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眼神却是冷的,“敢把我留下来么?”
“有什么不敢?”
李洛水走近,食指挑起对方的下颚,逼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我不仅要把你留下来,还要将你带在身边日日服侍,看得到我,却杀不了我,应该很痛苦吧?”
“你!”
“你凭什么认为,我杀不了你?”
李洛水收回手,笑了笑,没说话。
凭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她就是相信,一个包藏祸心的丫鬟,卫溪舟是不会放到她身边的。
他和桃桃之间达成了什么,她不想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桃桃在身边,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我渴了,倒杯茶来。”李洛水扬起头道。
桃桃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刚穿过月洞门就碰上一人,她飞快地低下头:
“……大公子。”
宁绍盯着眼前的丫鬟,良久,意味深长地一笑:
“原来你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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