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收为爱徒

　　药味。
　　又是浓郁的药味。

　　云苓鸦睫颤了颤，发现楼婉清的梦魇真的带着一股浓浓的苦味。

　　“师妹。”
　　云苓听见楼婉清喊她。

　　她眉头一拧，提了提劲，猛地深吸口气，睁眼。

　　是后山药池。
　　合欢宗里，她最爱来的一个地方。

　　“师妹，你醒了？！”楼婉清就跪坐在药池旁。

　　云苓脑袋往后一仰看她，接着又坐直，低头，终于发现自己浑身不着寸缕，泡在药池子里这个事实。

　　云苓：“……”
　　云苓：“我衣服你脱的？”

　　楼婉清目光正落在云苓肩上，闻言，眸光一闪，心虚低眼道：“你被那人重伤，我情急之下，没有考虑太多。”

　　楼婉清向来称呼楼青山“那人”。

　　云苓会意，细想之下也是，楼婉清对自己这个师妹也是有点感情的。
　　所以情急之下帮她脱衣泡药浴，也能理解。

　　云苓安然躺回药池里，但肩膀还漏在外头。

　　楼婉清余光看她半晌，默了好一阵，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问：“师妹，你右肩上那桃花形的印记是出生时便有的吗？”

　　十六七岁时的楼婉清还没像二十多岁以后的楼婉清那般少言寡语。

　　云苓脑袋枕到她腿上，听楼婉清问起自己右肩上的印记，药池下的手不由一动，轻轻撩拨起池水，含糊不清嗯了声。

　　楼婉清不疑有他。

　　但云苓自己心里清楚，她右肩上那印记压根不是什么胎记。

　　不过到底是什么，也不是能和楼婉清具体说的。

　　毕竟这个秘密，是她到死，都准备带到地底下的。

　　“对了，师妹。”楼婉清手放在云苓脑袋正上方，给人挡着日光。
　　“你这次为何要帮我？”她印象里，师妹虽然同每个人都很要好，也很爱帮人忙，但从来只帮顺手的小忙，大事从不掺和。

　　因此这回，云苓为将她留在合欢宗，得罪楼家，实在让她意外。

　　“因为师姐很重要。”云苓实话实说。
　　这是十四岁时云苓的真实想法。

　　十四岁时，云苓和楼婉清已经做了将近两年的师姐妹。

　　二人朝夕相处，作为揽芳华唯二的亲传弟子，感情要比旁的师姐妹更深厚。

　　云苓也是真心将楼婉清当做顶顶要紧的人。

　　可以说，要是没有后来那件事，云苓想必……应该说是绝对，她绝对不会和楼婉清抢这抢那。
　　甚至，包括合欢宗宗主的位子，她也可以帮楼婉清扫清一切障碍，助对方安安稳稳、干干净净坐上，不用沾染半分是非。

　　“我很重要吗？”楼婉清有些意外云苓的回答。

　　云苓则坦然道：“是很重要。”
　　不过是曾经。

　　“师姐是我在合欢宗最重要的人。”
　　可现在不是。

　　“所以阿苓不想让师姐离开合欢宗。想永远和师姐在一起。”
　　后悔了。

　　有些话，十四岁时的云苓会说，但二十岁的云苓很难认同。
　　同样的，有些人，十四岁的云苓会信，但二十岁的云苓很难再信。

　　若非这梦魇的推进，需要她将十四岁自己曾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会将这些早就深埋在记忆长河里的话，当做过往的一片浮云。

　　浮云无关紧要，轻飘飘的，飘走了，就再也不会想起来。

　　“阿苓……”楼婉清低头看云苓。
　　在听了云苓的话后，她的心莫名一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便轻唤对方一声。

　　而云苓听楼婉清唤她，也一如过往习惯，下意识抬眸回应。
　　却不想，抬眸的一刹，二人刚好视线交错，一时，云苓感觉有些古怪，整个人不由顿了顿，然后坐起身。

　　身后，楼婉清望着她背影，福至心灵，开口道：“你前日说想下山，我陪你。”

　　话落，楼婉清视线不经意往下移了几寸，刚好又落到云苓右肩上。

　　云苓右肩，那五瓣桃花的印记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楼婉清怔了怔，脑子里一副画面和眼前重叠。
　　她无意识伸手，手碰上云苓的肩膀。

　　云苓察觉楼婉清动作，心头一颤，回眸。

　　万物消散……

　　……

　　光怪陆离的梦再一次变化。

　　云苓站在一片桃林中，她整个人动不了，脚底下像是钉了钉子。

　　“师姐！你走快点！”
　　少女的声音宛如枝头的黄鹂。

　　云苓愣了愣，回眸，一个人从她身侧走过。

　　依然是十四岁的“云苓”。

　　“云苓”一袭桃色长裙，手高高举起挥舞，浅青色的披帛随林间的风飘起。

　　整个人明媚大方，宛如初升的太阳，耀眼又夺目。

　　“好。知道了。”回应少女云苓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云苓偏头，只见十七岁的楼婉清提着裙摆，小步走着，浅笑望着前边的“云苓”，目光跟随。

　　“师姐，你还是太慢了。”少女云苓见楼婉清就算加快速度，步子也还是很小。

　　于是干脆小跑回楼婉清身边，拉住楼婉清的胳膊，带人小跑起来。

　　“师姐，以你的速度，都不用等我们出山门，就要被师尊逮着了。”少女云苓嗔怪楼婉清。

　　楼婉清也不恼，静静望着“云苓”，二人言笑晏晏，一切都似这春日烂漫桃花般美好。

　　“原来……”
　　云苓出神望着前边手紧紧拉在一起的二人。
　　“我们当初是这样的吗？”
　　她有些恍然。

　　耳畔嗡鸣声响起，一点点放大。

　　“举剑。”

　　“杀我。”

　　嗡鸣声里，传来突兀两声。

　　云苓心魂一晃，眼前一切扭曲变幻，成了桃华峰，她曾经的住处。

　　而楼婉清就站在她跟前，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长剑猝不及防划破她的脖颈。

　　她倒进血泊里。

　　同时，长剑哐当一声落地。

　　楼婉清手足无措跪倒，捂住了她的脖子。

　　楼婉清想救她。

　　可修为不够，根本救不了一个快断气的人，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苓在她怀里生命快速流逝，如何也握不住。

　　“阿苓……”

　　一片昏暗里，云苓看不清楼婉清的神情。
　　她只能听见对方声音发颤着唤她，一遍又一遍。

　　原来……云苓突然意识到，原来，当初自己让楼婉清结束她生命的行为，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而楼婉清，也或许从未想过她死。

　　甚至，她想让她死而复生，或许也真的只是想让她活过来。

　　原来，一切其实是这样的吗？

　　云苓有些茫然，在想明白一些事的瞬间，她脑海里涌过许多东西。
　　但最后，她只挨着喉间一下又一下的刺痛，声音支离破碎道：“师姐，你醒醒。”

　　“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话落，云苓实在撑不住，阖眼。

　　她阖眼后，楼婉清抱住她。

　　坐在血泊里，沉默了许久，整个人逐渐陷入黑暗。

　　“阿苓，她和你好像啊。”楼婉清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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