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

　　七中的高中部没有六一假，不过再过两天有高考假，算是高二年级除了寒假之外最长的假期了，同学们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掩饰了，连带着儿童节也热闹起来。
　　六一这天，班里有几个女同学在送同学棒棒糖。林泽和往日一样坐到座位上听覃非弋讲题，然后给了覃非弋一个双球棒棒糖。
　　“儿童节快乐！”林泽冲他一笑，好像疏月入怀，明朗勾人。
　　覃非弋静了一下，也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是林泽喜欢吃的味道，递给他:“儿童节快乐。”
　　林泽眼前一亮，像仓鼠似的把巧克力放进了书包里:“谢谢弋哥！”
　　林泽平时打篮球有时会带一条蓝色的字母运动发带，他把巧克力塞进书包里的时候把这条发带掉出来了。
　　覃非弋帮他捡起来，拿在手上看了一会，说:“今天可以用一下你的发带吗？刘海有点遮眼睛。”
　　“行嘞。”
　　深蓝色的发带显得覃非弋皮肤更加冷白。同样的东西林泽带就是生动的，富有少年气，覃非弋带却显得更加高冷了，整个人都带着一份疏离感。
　　不过这不影响某个群体——论坛又炸了。
　　1楼：啊啊啊啊！一班的宝子来解释一下这个运动发带是怎么个事儿！[配图][配图]
　　2楼：这，，，嗯，，，好像林泽有一条同款？
　　3楼：楼上别同款了，大胆一点，就是同一条。
　　4楼：楼上说的对，感觉不是新的。
　　5楼：所以？我超超超超!麻麻我磕到真的了！！！
　　6楼：弋泽szd！szd！szd！
　　7楼：这是不是在宣示主权？和男生带女朋友给的小皮筋一个道理！
　　8楼：肯定是!必须是!一定是!
　　……
　　23楼:不是，你们女生差不多得了，男生自己相互用个发带很正常吧。
　　24楼:楼上的你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覃非弋身上还正常吗？
　　25楼:覃·高岭之花·非·宠妻狂魔·弋，爱了爱了!
　　26楼:男生之间借个发带可能正常，可若是我掏出覃非弋和林泽一起从宿舍出来的照片，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配图][配图][配图]
　　27楼:我超！一起！从！宿舍！出来！
　　28楼:据我所知覃非弋不住校，林泽住校，所以！
　　29楼:所以覃非弋肯定是去找林泽的，而且他俩中午还睡的同一张床！
　　30楼:疯了疯了，都给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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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86楼:我觉得覃非弋有一种高岭之花染上烟火的感觉。
　　10087楼:……只是对某个人吧。
　　10088楼:无所谓，高举弋泽大旗不倒！
　　10089楼:同意，我可以是假的，但是弋泽一定是真的！
　　……
　　虽然七中严禁带手机到学校，但是有些人是拦不住的。比如覃非弋就在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在角落偷偷玩手机的杨之野。
　　杨之野一边翻看论坛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论坛上在yy咱们覃大校草在靠一条运动发带宣示主权，这群人脑补能力真强。让我看看这个发带，哈哈哈哈哈哈……”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扯覃非弋的发带。
　　厕所里没有其他人，覃非弋偏头躲开杨之野的手，面不改色道:“他们说的对。”
　　杨之野:“嗯？”
　　“我就是在宣示主权。”覃非弋淡淡道。
　　“嗯┈┈嗯？卧槽？”一听这话，反应过来的杨之野惊得差点把手机扔下水道里，“我靠哥们，玩这么花啊？”
　　覃非弋不置可否，不再解释，上完厕所就洗手出去了。
　　杨之野精神恍惚地看着覃非弋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吗？太可怕了……”
　　然后杨大校草第一次在论坛上匿名发言:别猜了，弋泽是真的。
　　不过那条发带覃非弋也就带了六一一天，第二天大家没在覃非弋头上看到发带还有点失望。
　　被父母严格把控手机的林泽并不知道学校论坛的事，只是奇怪为什么第二天覃非弋的刘海就不遮眼睛了。

　　这几天高三的学生已经在陆陆续续往家里搬书了，每天放学都能看到拿着一大摞书的学长学姐。学校的气氛也慢慢变得安静起来，好像终于真的要离开了。
　　语文课上林泽在走神，一直看着窗外，覃非弋看了他几眼都没发现。
　　“看什么呢？”覃非弋在做一套理综题，随口问道。
　　“我有点紧张。”林泽小声说。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高考。”覃非弋说，手里的笔没停。
　　“就是紧张呀，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马上就是高三了。”
　　“嗯。”确实很快，他们已经相熟快一年了。
　　“我高三的时候会不会还学不懂物理啊，理综考不到高分可怎么上C大啊。”
　　“这学期新课就结束了，明年全部复习，别慌，时间还多。”
　　“也是哈，反正不会的我还有一年时间问你。”林泽浅浅笑起来，看向覃非弋。
　　覃非弋也看向他，心跳乱了一下，说:“嗯，我教你。”
　　幸好林小鸟总是能很快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下课杨之野来约球的时候林泽一听就来劲了，丝毫不见刚才说的紧张。

　　四号下午，颜总提前安排了高考考点布置的事项，而且说了下午会提前放学。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自习，但是一班教室里蠢蠢欲动的同学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了，马上就放假了，谁还有心思学习。
　　最后两分钟，所有同学都死盯着教室里的挂钟，等着下课铃响。
　　“三！二！一！”不少同学异口同声地倒计时。
　　“叮铃铃！”
　　“呜呼！放假了放假了！弋哥再见，我要去占场子了！”铃刚响，林泽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书包是早就收好了的，拿起就往外跑，还不忘拉上方竞他们，浩浩荡荡的往二班门口去找杨之野和其他球友。
　　覃非弋失笑，他还得留下来布置考场——颜总挑了几个高个子的同学用白纸蒙住教室里的各种字。
　　布置好考场后，覃非弋沿着树阴向外走。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覃非弋看到了正在打球的林泽。
　　过人，上步，投篮，动作行云流水。
　　那个少年仿佛是青春的代言人，永远在阳光下出彩。深蓝色的发带，红白相间的球服，让覃非弋突然想到了“鲜衣怒马少年郎”这句话。
　　覃非弋静静地看着在球场上肆意笑着的林泽。
　　“覃大学霸，又看林泽打球呢？”突然有人从后面推搡了一下他。
　　覃非弋回头，居然是杨之野。
　　那一刹那，覃非弋有点恍惚。
　　阳光正好，记忆回溯。同样的下午，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好像这一年的时光被擦除了，他们都还在这里。
　　哦，不对，他已经抱住了他的太阳。
　　“你怎么没去打球？”
　　“老陈让我去贴纸啊，我估计你也是吧？”
　　“嗯。”
　　……

　　七中因为要设置高考考点一共放了四天假，学校被占用了大家都上不了课，忙碌的高中生们一下子散了锅，恨不得趁这几天把一年的辛苦都补回来。
　　物理竞赛也没上课，覃非弋深刻反省了自己好像很少陪林泽好好玩过的行为，于是趁这几天假和林泽一起去了欢乐谷。说真的，覃非弋上一次来游乐场还是小学的一个儿童节学校组织来的。
　　两人疯玩了一整天，从过山车到旋转木马，从大摆锤到跳楼机，每次玩到惊险项目时，覃非弋都会握着林泽的手，林泽其实并不害怕，但他很享受覃非弋牵着他的过程。
　　刚从一个木质过山车上下来，林泽便拉着覃非弋飞奔向下一个过山车，这个过山车是整个欢乐谷垂直高度最高的过山车，隔老远都能听见过山车俯冲下来时游客们的惨叫。排的队伍即将到头时，覃非弋看着落差高度，挑了挑眉，再看看身边的林泽，发现他眼里倒是闪着期待的光。
　　轮到他俩时，林泽拉着覃非弋直接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然后工作人员浅浅烘托了一下气氛后，过山车便开始动起来了。
　　开头即巅峰。过山车猛冲出去，一段高度后就缓下了速度，慢慢爬坡。车身倾斜着向上爬，地面越来越远，过山车却始终没有爬到最高处。所有人都屏着呼吸，耳边断断续续的链条摩擦声将所有人的神经拉紧，谁也不知道还要上升多久。连一下自持冷静的覃非弋这时候都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过山车什么时候会突然俯冲下去。
　　终于过山车慢悠悠地爬到了顶端，第一排覃非弋和林泽已经能勉强看见近乎垂直的轨道了。所有人的心都悬紧了，胆子稍小的人已经开始倒抽气了。
　　林泽看着悬空的脚尖，有点激动，但又有点害怕地闭上了眼，双手紧紧握着胸前的扶手。覃非弋看着身侧的人，慢慢伸出手，将林泽连同扶手一起包在掌心里，准备好下落的冲刺。
　　结果——过山车爬到顶端后前移了一小段，停下了。
　　在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的时候，它停了！停了！停在了一个要掉不掉的边缘！
　　林泽疑惑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震惊道：“不是，它怎么停了？”说到底，胆子再大的人在这种时候也还是有点紧张的。
　　覃非弋好笑地看着林泽，故意道:“总不能是坏了吧？”
　　林泽:“……弋哥你看过《死神来了》吗？有一部就是讲的过山车事故。”
　　覃非弋:“……”还有这种东西？
　　为了缓解紧张气氛，覃非弋放开了握着林泽的手，将手摊在两个座位之间:“害怕吗？”
　　林泽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适合加点什么饰品。
　　很自然的，林泽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没有饰品，自己的手也不错啊。
　　覃非弋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心里疯长的爱意和占有欲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他看向林泽，这一次，轮到林泽在他眼底看见了四季的风。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定格，林泽朝覃非弋笑起来，开口道:“弋哥，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林泽放下所有戒备的时候，过山车俯冲了出去。
　　覃非弋的脑海空白了一瞬，但他很快找回神智，在凌冽的风中看着林泽失控的表情，趁他回不过神来时将手指插入他的指间。
　　趁人之危，十指相扣。
　　好在这段俯冲也不过十几二十秒，第一个高潮过后林泽就缓过劲儿来了。但过山车并没有减速，依然旋转着颠簸着，林泽这才意识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咻地看向覃非弋，嘴角的笑意压不下来。
　　肾上腺素飚升的结果就是覃非弋也情绪上头，看着林泽脸上明晃晃的笑，也不由得笑起来，笑出了声。
　　“哈哈哈——”覃非弋半眯着眼，越笑越大声，阳光和阴影在他脸上变幻，在他好看的鼻尖停顿。
　　林泽看着覃非弋沾着光的大半侧脸，听着他被风吹散的笑声，反而没有同他一样开怀大笑，只是弯着唇瓣盯着覃非弋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他从未见覃非弋这样放纵地笑过。
　　他的男朋友在疾风的强势拥抱中抓住了阳光的尾巴，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年。
　　风声灌醉了两个少年，在过山车最后一个小高潮处，少年们的笑声和他们交握的手一起定格成了一帧帧回忆。
　　过山车最后停稳时，覃非弋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丝意犹未尽。他抬头看向那个顶点，连发丝都在阳光下闪烁起来。那个大笑出声的少年，久违的青春都在虚空中钻进了他的身体里。覃非弋觉得自己好像换了一个人。
　　悄悄地，林泽从背后牵住了他的手，慢慢地调整姿势，和刚才一样十指相扣。覃非弋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贴住林泽的手心。
　　他们漫步在五彩纷呈的游乐园里，暗自甜蜜地共享这二人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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