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

　　是。

　　徐远扯了下嘴角，他有种被撕下衣服的难堪的感觉，完整地暴露在他人面前，还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在诉说的过程中，徐远仿佛也陷在了陈芸的痛苦里，他站在自己和陈芸的角度，将这近十个月来的感受全盘托出。

　　“去做你想做的吧。”

　　徐远以为柳权芳在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后会说些自己的想法，可对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却带来了无穷的力量。

　　只这一句，竟让徐远又重新提起了劲儿。他现在想做的就一件事——对陈芸好。

　　趁着情绪高涨，他毫不犹豫地按心中的设想定下了初步方案，提交给上头领导审核。

　　环顾四周，大家都陆续离开了，陈芸也不见了踪影。

　　徐远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精致的圆盘形盒子，如今竟是连巧克力盒都如此卷了。当时货架上还有方形的心形的，心形的徐远不好意思送，方形的拿手里硌手，最后挑了个“温和”的圆形。

　　即使自己当时提过要他们不要讨论那些事情，不过看这架势，所有人知道那是早晚的事。徐远不想搞那些虚的了，什么把礼物趁人家不在的时候放人家桌上，最后让人猜来猜去把自己搞得还挺紧张，既然要送，那就光明正大的送，总归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午休结束前出了趟门，回来碰见陈芸下意识给了对方一个微笑。这绝对是这两个多月来最自然的笑容了，徐远心里很高兴，如此之后送陈芸礼物就轻松多了。

　　下午工作的时候杨子轩凑到徐远旁边，给他欣赏了他忙活一中午的作品，前面几张还比较正常，确实是工作需要，后面就逐渐偏离主题了，和取景毫不搭边。

　　看着照片里陈芸面带微笑的表情，即使还没有完全放开，那这个状态也是好了太多了。

　　“还有几张陈芸的单人照，看不看，我给你找找。”

　　徐远按相机按键的手一顿，目光从相机屏幕里放大的陈芸的脸上挪开，看着杨子轩说道：“你照的？”

　　杨子轩懵了：“不是，这飞醋你也吃？里面也有祈年照的，当时他们俩互相给对方照相来着。啧，来来来，你不想看我照的，我给你找祈年拍的，来来来，给我给我，我给你找。”

　　徐远紧拿着相机不撒手，没再说出些莫名的话，看了一圈相片就还给了杨子轩，顺便丢下一句：“导出来发给我。”

　　“呦！发啥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杨子轩心虚地看了眼徐远。

　　徐远表情冷漠，咬牙崩出几个字：“当然是取景照。”

　　—

　　下班的时候陈芸收到了一盒巧克力，是徐远亲手给他的。

　　那时徐远叫住陈芸，要他下班的时候等一等他的时候，陈芸内心还是很忐忑的，如今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陈芸竟有些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才连忙道谢。

　　“为……为什么……怎么就，突然送我这个。”陈芸磕磕巴巴地问出口。

　　“想送就送了。”徐远回给对方一个微笑，他不想说那么多理由，考虑太多不好，自己就是想送就送了，让双方都少了很多压力。

　　“啊……谢谢谢谢。”

　　看着陈芸如今的神态，徐远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就这样，慢慢来吧。

　　“你家在哪里，以后我……”

　　以后下班我送你回家吧，徐远这样想着，“去做你想做的吧。”他记住了柳权芳的话。

　　“徐哥，陈芸。”

　　只是话还没说完，办公厅门口突然传过来一道声音。

　　李成黎见状走了过来，“我把钥匙落下了，幸好这里还有人，不然我办公厅钥匙家钥匙都落在这儿了，到时候只能再打电话麻烦别人了。”

　　徐远和陈芸没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李成黎从她办公桌上的电脑旁拿起了一个浅绿色小包。

　　她微笑着看着对面俩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气温很快就降下来啦！到时候你们就觉得身上的衣服薄了。”

　　徐远看了眼时间，明明自己还没做些什么，时间就已经很晚了，想来是大伙儿今天都太磨叽了，等除自己和陈芸之外的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就不早了。

　　他抬眼问面前的俩人：“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李成黎先一步回答：“当然是打车啦，我们可不像徐哥，大老板，每日开车上下班。”

　　“哪里是大老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长罢了。”徐远笑着回答，眼睛看向陈芸。

　　陈芸深吸一口气，已经打算破罐破摔说自己是坐公交了，但徐远并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时间，直接来了一句：“走，我送你们两个回家。”

　　徐远拉开副驾驶的门，李成黎识趣地后退一步。

　　陈芸很犹豫，不知道当下这个场合是应该拒绝还是要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坐副驾驶。

　　“没事的，来吧。”徐远的声音很温柔，一下吹化陈芸纠结的内心。李成黎见状也顺着说道：“去吧去吧，徐哥都给你开门了。”

　　再不进去就太矫情了，陈芸没再想些乱七八糟的，直接钻进了副驾驶。

　　还是头一次坐徐哥的车呢。

　　徐远为他关上门，同时也绅士地为李成黎开了车后门。李成黎全程保持着温温的微笑，直到徐远绕到驾驶位的门前才收回表情，进了徐远的车里，利落地将门拉上。

　　二人上车后都给徐远发了定位，徐远先送的李成黎。这一路上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李成黎倒还好，戴上耳机就在后面闭眼听歌了。徐远也还好，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芸就不好了，沉浸式体验车里尴尬的气氛，屁股坐得有些麻都不敢动作，一改变坐姿，衣服蹭着车座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到站下车。李成黎一点没有矫情，大方地感谢徐远，而后关门走开了。

　　“真好啊……”陈芸看着李成黎离去的背影在那里感叹，“大家的性格都好好。”

　　“你的性格也很好啊。”徐远正掉头关注周围环境，同时不忘回复陈芸。

　　陈芸笑笑：“我很讨厌自己的性格。”

　　徐远心里一颤，转头看了陈芸一眼。

　　“很多的时候，我都懦弱。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将我培养成了一个敏感又脆弱的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与心情，等冷静下来后会非常痛恨自己。”

　　徐远握紧方向盘没有插嘴，难得的，陈芸向自己吐露心肠，他很珍惜，他也想借此去更了解对方，想知道对方的想法。来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都可以。

　　“我真的很容易陷在某一种情绪里，我清楚的知道那样不行，可我控制不住。有时刷刷手机，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也会感到开心，可转念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我这么差劲，有什么资格去开心。”

　　陈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仿佛忘了身旁还有人，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状态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动态的波动。在上学的时候，我的成绩就一阵子好，一阵子不好。也不算是很差吧，比我差的也多多了，但当我看到那些人那么开心，那么快乐的在教室里教室外打闹时，我的内心竟产生了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能那么开心’。”

　　说到这里，陈芸温和地笑了笑，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诡异：“后来我知道了，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那么开心。我身边大多同学，家里都很有背景，有许多的同学家长都是老师领导，甚至就是在这所学校里。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去快乐，他们的家庭给他们留有后路，他们有很多的选择。看着他们分享的生活照片，说实话，我不羡慕，一直都没有羡慕过，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挺好的。高中的老师同学对我都挺好的，家虽小，但也很幸福。只是这间接的又让我很痛苦，因为我怕我表现的不好，会让他们失望。”

　　“不会的。”徐远出口安慰，但被陈芸反驳的。

　　“会的，我已经让他们失望了。”

　　说到最后陈芸已经很累了，歪着头就这样睡了过去，徐远没有再打扰，默默把车开到了陈芸的小区。

　　那时在微信上看到陈芸的小区名时徐远就觉得有点眼熟了，来到这里更是唤醒了他的记忆。这是他发小许南寻住的小区，许南寻比徐远大两岁，搞医学技术研究的，年纪轻轻就有了不小的成就，最近在国外办事，二人也没太联系。

　　停好车，徐远看向一旁的陈芸，回忆着方才对方说的话，心中更是发苦。不忍吵醒他，又怕太晚回去如果他家里有人会让人担心，默默在车里坐了几分钟，享受了片刻二人的独处，就拍拍对方的肩膀叫他醒来。

　　“嗯……？”

　　陈芸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发出的几个音节也粘在了一起。

　　“到家了。”徐远看着可爱，声音更柔了几分。

　　“啊……谢谢徐哥谢谢徐哥。”陈芸清醒过来就要下车，嘴里连连感谢。

　　在打开车门前，徐远一把拉住陈芸。

　　“等等。”

　　“怎么啦……”

　　“以后下班我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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